待他们都走开了,徐复祯这才把目光投向霍巡,却又分外内疚地垂下头。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必挨这一箭。他要怎么发脾气,她也只能受着了。
霍巡方才一言不发,却一直留意着徐复祯。见她低下头,他伸手在她眼皮上轻轻一划,果然将氤氲在眼眶的清泪顺了下来,潮润润的水光洇在他的指尖。
“哭什么?”他微微一笑,“我赢了比试,你怎么不替我高兴?”
徐复祯讶异地抬起头,见他没有责怪之意,她反而更加难过:“你跟他们比这个做什么,明知道他们是不怀好意的。”
“正是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才要比这一场,军营里只靠实力说话。”霍巡长眉轻轻一挑,“再说了……”
徐复祯仰着脸看他,见他忽然止住了话音,反而愈发好奇地追问:“再说什么?”
拗不过她不依不饶的纠缠,他只好在她耳旁轻声道:“再说我是你的男人,不能给你丢人。”
徐复祯脸上的蓦然飞起红霞。好在那灯笼投下一片迷醉的红光,兜头地笼罩下来,想必也看不出来她脸上那点绯色。
第113章
徐复祯和霍巡在大门口底下闲话了一会儿,偏这时有个没眼色的兵卫走过来打断了他们,口中朝霍巡道:“参议大人,您的屋子拾掇出来了。”
徐复祯顺势吩咐道:“也给我收拾一间出来。我今夜歇在衙门里。”
衙门里还没住过女客,又是这么重要的身份。那兵士不敢直视她,只是犹豫地说道:“这……”
徐复祯知道他顾忌什么,于是说道:“我没那么多讲究的。”她眼神往霍巡身上一扫,故作不经意道,“就在他的屋子旁边收拾一间出来即可。”
那兵士没什么心眼,老老实实地紧邻着拾掇了一间空屋子出来。
徐复祯用过晚膳,找值守的兵士要了一瓶三七粉,攥在手里偷偷溜进了霍巡的屋子。
霍巡正坐在灯下看战报,听见动静抬眸瞥了一眼,看到是她过来,凝着的眉心微微舒展。
徐复祯在他对面坐下来,将他手中的战报抽出来往旁边一放,嗔道:“你怎么还有闲心看这些!”
“难道还有什么更要紧的事?”
霍巡含着笑望她,眼下那道细红的伤痕在灯下泛着赤金色的流光,落在她的眼里竟莫名有点妖冶的气息。
徐复祯心里从袖中摸出那青釉药瓶放在桌子上,一面慢慢说道:“脸上的伤口不处理要留疤的。”一面旋开了药瓶上的软木塞。
她脸上又发起热来。说起来也不是1回 给他上药了,两回上药的缘由又都是为了她。
然而那1回 上药,回想起来有些此去经年的遥远了,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什么波澜。
徐复祯努力地回想着那时的心境,那会儿给他上药,似是怕他记恨,有些亡羊补牢的意味。她不由微笑起来,那时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霍巡也微微出了会儿神,却不像她那么神游天外。他见徐复祯没有动作,便从她手中取过药瓶,捻了一点药粉放到鼻端下一闻。
“三七粉是止血的。”他拿药瓶在徐复祯眼前晃了晃,召回她的神思,“我的伤口已经凝住了。”
徐复祯“啊”了一声:“那用不上了么?”
霍巡不由唇角一弯。他脸上那是箭羽的擦伤,本就用不着处理。可是看她那紧张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逗她:“还说给我处理伤口,怎么一点都不用心,随便拿了一瓶药就过来了?”
徐复祯赧然
地低下头:“我从前用的就是三七粉。我以为有伤口敷这个粉就好了,不知道原来它只是止血的。”
霍巡便握住了她的手背,神色也暗沉下来:“那时流了很多血么?”
徐复祯见他的目光在自己额头上流连,那道伤确实流了很多血,可她不想讲这么沉重的事情,而且那时候也根本无心注意用的是什么药。
她摇摇头,笑道:“不是那一回。”
她从霍巡的掌心里抽出手,将袖子捋到小臂上方,把一截纤长的小臂靠近了灯下照着,镀了一层暖金烛光的肌肤上隐隐可见一道两寸余长的白线。
尽管当时凶险,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趣。她微笑道:“说起来还真是缘份,咱们都在沈世子手底下吃过亏呢。”
她讲起一回去郡王府的时候,如何在山上跟那头白狼狭路相逢,那千钧一发之际又是如何获救,可惜沈珺的鞭法准头不行,竟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她是当做趣谈来讲的,霍巡听了却有些不悦:“沈世子未免荒唐了些。”
徐复祯忙道:“其实他人不坏的。沈家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就是莽撞些。”
她一面说,一面又觉得不妥,这样倒好像她在给沈珺开脱一样。
她从前是不留意这些的,可是自从知道霍巡会吃秦萧的醋后,她就分外注意着他的情绪。上一回他在麟州对沈珺可是很有意见。这回她再帮沈珺说话,他肯定又要恼了罢?
她小心地觑着霍巡的神色,他却没有着恼的意思,反而长臂一伸将她揽到身边坐下了。
“你就这么怕我受委屈?还为着这个事专程跑一趟代州?”他忽然说道。
徐复祯心里一颤,立刻明白是沈珺跟他说了什么。她脸上发着烫,口中却道:“什么呀?我来是为了公事。”
她欲盖弥彰一般地把下午的那份军需文书在他面前擞了一下。
霍巡笑着接过那份文书扫了一眼,一边看又一边说:“你真觉得我很好?对你从来都是包容、还从不跟你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