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祯饶有趣味地望向她:“王姑娘这是毛遂自荐?”
王今澜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却偏要更热络:“祯妹妹,我们是有旧谊的。虽然那旧谊里有龃龉,那也是少不更事的龃龉。你如今在宫里左右掣肘,你那个傻丫头水岚能帮到你什么。有我助你一臂之力不好么?”
徐复祯不为所动。
见她不语,王今澜更是表决心一样地说道:
“三年前被侯府送回蜀中时,家里对我的态度大变。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三个姐姐都是高嫁,却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们家四个姐妹,全是我爹用来联姻向上爬的工具罢了。
“祯妹妹,我不怨你,甚至感谢你当年点醒了我。我今年十九岁了,一直没有说亲,我不想当别人的工具。从小我就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我不信凭着自己争不到一份好前途。
“为了留在逸雪阁,我甚至不惜跟家里决裂。可是,文康公主这金枝玉叶里面藏的是朽木,她是上不了墙的烂泥。
“祯妹妹,你也是女孩儿,你知道我有多难,我也知道你有多孤立无援。我们为何不相携互助呢?”
徐复祯看着王今澜诚恳的神情,旧事在眼中一闪而过。
她想起王今澜最是会拿捏人心,当初她真情实感地和王今澜做过一年的知心姐妹,后来被伤得多深就不必说了。
她缓缓地开了口:“王姑娘,你是聪明,可惜狭隘;你会笼络人心,可惜从不与人交心;你有野心,可惜没有容人之量。”
徐复祯每说一个字,王今澜的心便沉一分。
说到最后,王今澜遽然站了起来。
她知道这番投诚是失败了,尽管她并不认可徐复祯的话语,却觉得那字字句句像是要洞穿她一样,令她莫名生出畏惧之心,想要逃离这里。
走到门口,王今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徐复祯道:“祯妹妹,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文康公主弄了块南岭的毒香,在密闭的屋子里,熟睡的人吸了个把时辰就会无知无觉地死去。现在那毒香在瑞和郡主屋里燃着。我劝不住公主,你想想怎么收场吧。”
徐复祯如闻惊雷,猝然站起身来,失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王今澜欣赏着她的失态,总算有些扳回一城的得意。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房间。
徐复祯气得手直抖。她知道文康公主睚眦必报,却不料她出手这么狠毒,又是这么不计后果。
她想起文康公主前世的惨烈结局,要是沈芳宜这回真的出事,那成王势必要文康公主付出惨重代价。
她们是死是活便罢了,她辛辛苦苦维持的稳定局面也会因此被打破,这才是最让徐复祯咬牙的地方。
她一瞬间慌得失了神,只记得冲到屋外,唤过来一个千羽骑的兵卫,要他立刻带人去文康公主屋里把人控制起来。
她又叮嘱兵卫,为了避免闹大冲突,首要是解决公主手下那个叫张弥的领队。必要时刻,可以先把他斩了,务必悄无声息地把公主管控起来。
那兵卫训练有素,立即领命而去。
徐复祯又披上纱衫,准备去沈芳宜屋里把人先弄出来。
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止住了脚步。
这件事绝对不能由她出面,甚至不能让太后和周家的人出面。谁知道沈芳宜在屋里是死是活?
若是死了,谁把人拉出来那就是谁的麻烦;若是活着,由太后这边的人弄出来,这事也是遮不住了,朝野怎么也该有一番动荡。
她不由琢磨:王今澜来找她,总不过是半个时辰。这个时间,恐怕还不至于让沈芳宜丧了命。若是成王那边有人能把她带到通风的地方缓一缓,再守着这个秘密,事情尚有一线回寰。
可是成王那边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霍巡尚可托付。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这样擅闯女孩闺房,总归不太好。何况,成王又有意让他和沈芳宜结亲……
她找他做这样的事,岂不是把没成的事也落到了实处?
徐复祯一犹豫,远处山林间传来夜鸮森然的长啼。
这叫声惊醒了徐复祯,眼下朝局稳定是第一要紧,沈芳宜的命是第二要紧。至于其他的,不是现在有时间斟酌的。
她又慌乱地提起裙摆往中殿小跑。其实她也不知道霍巡住在哪里,可是这种事又不能让人代办。
所幸在一条连廊上见到了周遨。徐复祯往日见了他避之不及,这时竟像救星一样朝他奔去。
周遨正大为纳罕,便见徐复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霍巡住在哪里?”
周遨一喜:“你想通了?”
徐复祯急道:“快带我去见他。”
周遨见她神色焦急紧张,一时不知出了何事,也收起了散漫的态度,领着她一路往霍巡的屋子走。
转过一道廊庑,那一排屋子还亮着灯火。周遨指着廊庑尽头对徐复祯道:“最里面那间就是霍巡的房间。”
徐复祯疾步小跑了过去。
她跑得急,几乎是整个人扑在了那扇朱漆隔门上,“咚”的一声闷响。
还未来得及敲门,便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门扇。
徐复祯本来撞在那门上,现在一失重,整个人便往里面栽了进去,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第86章
霍巡伸手扶住来人,正准备松手让她站稳,看清怀中之人的瞬间却是一愣,下意识把她往怀里一带。
久违的亲密让两人俱是恍神,霍巡手臂收紧,将她拢入了怀中。
倒是徐复祯还记挂着自己的急事,忙伸手攀住门框站稳身形,从他的怀里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