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关卡如同虚设,陛下带领他们如入无人之境。
裴籍尤脑子混沌,犹如浆糊,没有一点头绪。
直到他们进入壶州地界,黄昏时候,密林关口,原本生死未卜的昭王身披晚霞,从林中精神抖擞的迎向他们,如天将耀眼而威严。
昭王身后跟着叛降的常炬,与他们颔首招呼,裴籍尤等人的脑子彻底宕机。
他再也忍不住好奇:“陛下,这,昭王他…还有常节度使,他们?”
“这都是陛下设的套,等着邓王他们往里钻。”昭王驾马行来,笑的意气风发。
常炬含笑道:“地方藩王野心勃勃,但善隐忍。陛下和皇后不愿千日防贼,提心吊胆,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裴籍尤愣在当场,“那逼宫……”
“陛下中毒,诸王逼宫,皇后带陛下逃离皇宫,都是陛下和皇后演的一场戏。”常炬轻描淡写的说着,但握着缰绳的手用力的手背青筋暴起。
倘若恭王给他下毒后,他没有通过秘密渠道向陛下和皇后禀明实情,而是选择归顺恭王,恐怕再过不久,他就会以乱臣贼子的罪名被斩首异处了。
一念之差,地狱天堂。
如此翻天覆地的差别怎叫他不怕,若说从前他还有几分心思,经此一事,他是彻底怕了,只求帝后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不与他一般见识。
裴籍尤、赵昆和何勒三人,久久回不过神。原以为是九死一生的绝境,没想到竟是通天大道。
顾珩看向几人,动容道:“爱卿的忠心,朕心甚慰。”
三人立刻抱拳,“臣不敢当,为陛下效力,是臣莫大的荣幸。”
裴籍尤想起孟跃,“陛下,那皇后……”
顾珩眼中浮现担忧,转瞬又压下,平静道:“平南节度使会与皇后汇合。”
众人大喜,何勒道:“末将糊涂,居然忘记驻扎西南的吴将军。”
邓王一行恐是早做好舍弃西南一地的准备,或许诺将西南地给隆部,这才有恃无恐,不惧平南节度使。
顾珩遥望京都方向,眸光平静,从四周包围京都?
朕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四面包抄。
朕的,兄弟们。
第169章
气温逐渐回升,枝丫换新绿,百花盛开,原是春意盎然之景,宫中却一片肃杀。
内政殿,邓王面色阴沉,“大半月过去,还没有恭王踪迹,要你们何用。”
禁军统领垂首不语。
一旁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男子恭敬道:“殿下何必生气,既然禁军不得用,不若试试咱们的铁骑。”
邓王不语,搁在案上的食指无意识点着案面。胶东王欲言又止。
邓王开口:“本王给你们一旬时间。”
“末将领命。”
少顷,邓王挥退禁军统领,殿内只剩邓王和胶东王二人,胶东王忍不住道:“四哥,既然咱们已经入京,就该跟北狄桥归桥,路归路了。”
邓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气:“七弟,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从龙案后起身,向里间去,胶东王跟在他身后,听见邓王之声,“帝后推科举打压门阀,扶持平民。但他们天真,不知平民疾苦。温饱不足何谈念书,他们扶持起来的多是没落士族,真正的平民少之又少。”
他在圆月桌边桌下,示意弟弟坐下说,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弟弟,“是以帝后后续推出摊丁入亩,才有大量官员倒向我们。”
胶东王摩挲着天青色的茶杯,水面倒映出他儒雅的面容,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少顷道:“四哥,若为生民故,摊丁入亩是好事。”
甚至能称得上迄今为止最好的政策。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到这样好的政策。
帝后有大才,但却是他们的敌人,可惜了。
邓王抿了一口水,舌尖泛起丝丝苦涩,摊丁入亩推行,可预见的大功劳,千百年后都会为人称道。可绝非邓王能用。
他靠反对这项政策,靠为士族谋利,才能把帝后拉下马。他不能自掘坟墓。
自古世事难两全。
邓王握紧茶杯,往后他若称帝,轻徭薄赋就是了,也算对得起百姓。
沉默的气氛蔓延,兄弟俩饮着水,直到见底了,邓王才道:“十六弟压下门阀,却扶持起了鲁地士子,新一代学阀。如今十六弟下落不明,各地势力观望,咱们以清君侧的名义进京,若不快刀斩乱麻,下一个被推翻的就是咱们了。”
“七弟,你观哥哥现下鲜花着锦,却不知哥哥是烈火烹油,我若不与北狄联合,哪里压得下那群人。”
胶东王神情动容,他渐渐收紧手指,起身抱拳:“无论如何,弟弟誓死追随四哥。”
邓王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唯你与十七。”
提及恭王,两人都皱了皱眉,他们沿着地道找到京郊,一路追查,然而帝后却像凭空蒸发,不见人影。
胶东王疑惑:“倘若帝后南下寻昭王,不经城镇,山路偏远,猛兽肆虐,十六的身子也受不住这种颠簸。若是经城镇,地方早该有消息了。”
“四哥,你说会不会地方上有奸细……”胶东王的疑惑出口,便肯定八分。当初他们能秘密进京,为何帝后不能秘密出京。
邓王脸色阴沉,双拳紧握,“十六是大统,占尽人和。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凭天子身份,也有地方官员对他俯首纳拜。”
而他们能收拢瑞朝的一半势力,都是极限了。
胶东王见邓王神情沉重,宽慰道:“当初孟后挟持十七离去,我担心不已。如今十七跟在帝后身边,弟认为反是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