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蛮莫名从心底窜出一股火,顿时散向四肢百骸,他不再感觉寒冷,反而有一些燥热,伤处也微微发痒。
少顷他脑袋动了动,背后传来轻拍,舒蛮猝不及防想起幼时,母亲也是这样拍着他背,哄他入睡。
脑子更热了,舒蛮不敢再动,强迫自己摒去杂念,强行睡去。
次日他醒来,孟连穗不见身影,他身上盖着半旧狐裘。
是孟连穗的。舒蛮双手无意识拢紧了。
此时殿门打开,一名低等侍者送食。
一筐发灰的干饼,喇嗓子眼,吃一口脖子坤二里地。舒蛮匿在人群后,与干饼较劲。
一个水壶递来,舒蛮仰首,对上孟跃含笑的眼。
“上有命令,下有对策。”孟跃促狭的眨眨眼。
既然要她酿酒,总要给她工具,弄热水还是不难的。
两人并排坐着,一口热水一口饼,孟跃被噎的翻白眼,把舒蛮逗笑了。
孟跃笑望他,舒蛮后知后觉孟跃是故意哄他的。
“不要心急,饼子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走的稳,我们一定会成功。”
没有文绉绉,也没有故作高深,她说的通俗易懂,浅显直白,舒蛮却如闻圣书。他捏紧了手中饼子,少顷轻轻应了一声。
这个冬日寒冷的早晨,太阳升起,有了一丝暖意。
饭后舒蛮跟着酿酒,心里谋划着如何见母亲。
然而孟跃打开殿门,向守卫提出面见大王子,说有宝物相赠。
守卫瞥了孟跃一眼,重新关上殿门。很快有人宣走孟跃。
内殿里,大王子居高临下俯视跪坐席上的孟跃,“你有宝物?”
“是。”孟跃谦卑道:“酿酒只能令草民将功折罪。草民见隆部王宫气派森严,对大王子很是仰慕。”
她抬起头,努力露出一个笑。
大王子心情大悦,懒懒道:“若真是宝物,本王保你富贵,若你敢哄骗……
“草民不敢!”孟跃忙道:“隆部天寒,每年有很多百姓死于风寒,草民今岁入京得到一物,名曰五石散,对治疗风寒有奇效。”
大王子身子坐正,然而孟跃话音一转,“草民身家性命都在大王子手上,草民不敢隐瞒,这五石散好是好,但是药三分毒,它有成瘾性,若不控制量,时日久了,会令人失去神智,对持药者言听计从。”
“此言当真?”大王子腾地起身,向孟跃行来,扶起孟跃:“真有这样的奇物?!”
孟跃一脸诚惶诚恐:“草民游走瑞朝,巧遇神医,将此药改善,最大限度减了毒性。”
她退后三步,深深一揖:“草民绝不敢有害人心思。”
“不……”大王子目露精光。
孟跃一脸茫然,抬眸:“什么?”
大王子紧紧把住孟跃的双臂,“不,不必你减毒性,本王要五石散。”
“若真如你所说,本王赐你黄金百两,从此隆部之内,你来去自如。”
孟跃恍若被惊喜冲昏头,“大王子放心,草民一定尽快做出五石散。”
百花殿夜不熄灯,源源不断飘散药味。
守卫们对此十分怨念,却又不敢言。
两日两夜,五石散成了。
内殿里,大王子来回踱步,见孟跃入殿,刚要言语,却看见孟跃身后四名女娘,身影高大似男儿,皆戴面纱。
大王子询问。
孟跃礼道:“不瞒大王子,除了九娘子,另三人都是今岁新添的,她们通药理,草民就带身边了。”
“这次炼药有些水土不服,肌肤溃烂,我就令她们带了面纱,怕污了贵人眼。”
她言语突然加快:“但大王子放心,这并不传人,草民实在没得用的人,这才硬着头皮带她们,否则万万不敢让她们到大王子跟前。”
大王子眼里闪过嫌恶,“仅有五石散还不行?”
“原是行的。”孟跃欲言又止,还是道:“大王子想要见效快,需以特制药熏。草民一人不成,必须得带上她们。”
大王子明了,命令身边侍者带孟跃一行去东殿。
王后宫殿外重兵把守,但殿内空旷,无人伺候。
舒蛮心急如焚。但碍于大王子的人在场,舒蛮只能克制。
她们穿过红纱帐幔,王后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一眼认出大王子身边的侍者,强撑着半坐起来,嘴唇开合似有话说,侍者立刻上前,却被王后啐了一脸。
侍者抬手欲打,孟跃干咳一声,不经意挪位,挡住身后的舒蛮。
侍者狠狠瞪了王后一眼,愤愤擦脸,“不必说旁的,直接喂药,药熏。”
孟跃拱手礼是,令几人生炭火放入药粉,气味浓烈,呛人得很,侍者几人受不住,出去了。
孟跃对舒蛮低声道:“我看顾着,你有话快说。”
舒蛮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他快步上前,“母后,是我。”
气若游丝的王后闻言,瞬间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来,舒蛮立刻扯了面纱,尽管他的眉毛剃去大半,画的细细弯弯,但是王后一眼认出眼前人,“舒蛮,舒蛮……”
王后滚下两行泪,随即想到什么,“你父王是被桑弥捂死的。”她剧烈咳嗽,这些药熏呛人。
舒蛮拿出特制口罩给她戴上,王后缓了缓,继续道:“好在你父王有所预料……临死前将…传位文书和……和金犀尊一并放在桑弥……书房最后一排的……书柜里。你要快些取回……舒蛮…舒蛮…你父皇是传位于你的……”
大王子断了王后口粮,每日只以少量饼汤喂服,短短一番话,王后说的断断续续,她抖着手握住儿子的手,“母后和你姐妹,都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