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蛮梗了一下,不知道药童是夸他还是损他。
药童打开食盒,将药汤递给他,舒蛮一口饮尽,脸都绿了。
太苦了。
他嘴里塞来一块蜜饯,对上药童乐呵呵的脸。舒蛮也跟着笑了。
“你怎么会跟着孟君?”舒蛮问。
“因为孟君对我们好。”药童十岁出头,不大不小的年纪,没有陈颂那样聪明,寻常孩子,当初谯城遭难,他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幸好孟郎君收留他。
“郎君可好了,给我们吃给我们住,教我们认字,后来我被孙大夫看上,跟着学医,往后也有出路了。”
舒蛮问:“孟君让你跟着,你就跟着了?”
药童摸着后脖颈嘿嘿笑,“其实当时郎君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拿六两银子,要么跟着郎君,我选了后者。”
药童说者无心,舒蛮却如当头棒喝,一瞬间福至心灵,他抓住药童的手,神情激动:“去把你们郎君找来,立刻。”
药童被骇住,不敢迟疑,立刻出帐篷寻孟跃。
孟跃安抚药童:“不着急,几步路而已。”
孟跃入了主帐,迎面一道人影,若非舒蛮的短刀带了刀鞘,孟跃都要应激还手了。
舒蛮言简意赅道:“这是我母族仑什代代相传的圣物,七宝金刀。当年我母亲嫁给父王,我外祖以此物相陪。有这把金刀在手,可号令仑什五千勇士。”
他双手捧起金刀,诚恳道:“现在我以此为信物,还请孟君相助。”
孟跃看着金刀,少顷接过,抱拳道:“王子如此信我,我必以命相待。”
第86章
几日驻留后,队伍在一个晴日终于启程,舒蛮与孟跃同坐马车,他身上的伤不轻,于是马车一半铺了厚厚被褥,令舒蛮躺着,尽可能减少震动带来的伤口拉扯。
只是疼痛令他辗转难眠,孟跃点了香,一缕乳白的烟蜿蜒绕过孟跃的脸,从舒蛮的角度看去,瞥见孟跃流畅的侧脸和挺直的鼻梁,弱化了凌厉,看起来很有几分秀气明丽,如女子一般。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舒蛮慌忙别开眼,耳朵却留意孟跃的动静。
含笑清越之声入耳:“这是宁神香,助眠所用,有助伤势愈合。王子以诚相待,某也不是背信弃义之徒,总要盼着你好。”
舒蛮紧绷的身子渐渐舒展,嗅闻香气陷入沉睡。
他昏睡后,队伍抵达隆部的一座边缘小镇,孟跃下马车将众人召集一处:“今岁隆部寒冷,前路难明。以至于某也无法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顿了顿,孟跃叹道:“某是商人,行商为求财,不愿见血腥。”
队伍里传来窃窃之声,她看向队伍里的妇孺,“你们跟我不久,虽说身子比之前坚韧,但强身健体非一朝一夕之功。今隆部之行太过危险,某欲将你们留在此镇。”
一名花娘哭道:“郎君,您不要我们了?”
周杏儿也被这种恐慌感染,下意识看向陈昌。
孟跃抬手往下压了压,“某对天发誓,绝无抛弃之意。”
秦秋适时开口,细数孟跃留下的物资和路引,“身契早已归还你们,若是郎君迟迟未归,你们…你们拿着文书和银钱就回瑞朝罢。”
孟跃当初接手这群女娘,自然会安排好她们的后路。
她笑了笑,打趣道:“你们若在镇上好生训练,来年能跟队伍里的男儿切磋几十回合,届时只要你们愿意,往后某去哪儿都带着你们。”
孟跃此时的许诺更像一种安抚,并未想太多。
她话音落下,队伍里的低泣止了,赵花娘将眼泪逼回去,“孟君此言当真?”
孟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妾身在此等候郎君归来。”她屈膝一礼,端庄大气。
其他妇孺效仿,异口同声:“妾身等候郎君归来。”
孟跃看着一张张坚毅的脸,泛红的眼,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她将妇孺留在这座小镇,一同留下的还有秦秋和孟熙。
秦秋不敢置信,“郎君,妾身是管账的,您怎好丢下我?”
孟跃温声道:“你已经经了许多事,若有变故,你可做主。”她少见的示弱:“我没有太多得用的人,只能如此。”
这话说服了秦秋,纵使她不舍,也只好应了。
这一连串事情不过几个时辰,申时四刻,孟跃的商队,连她在内精简至三百八十七人,皆是孟跃精心训练,同孟跃杀过敌的精锐。
入县后,孟跃寻着从前旧路子,不惜高价为队伍添置武器伤药战马。又令队伍一分为四,陈颂陈昌各领八十人隐匿跟随。
吴二郎带五十人持金刀及舒蛮血书,前往仑什求援。
孟跃领着剩下的人从官道而行,得知是她来,沿途放行,一路顺畅。
孟九难掩惊色,私下舒蛮也向孟跃念叨,孟跃背靠车壁啃干粮,淡淡道:“大王子又不知我救了你。他只知肥羊上门,当然大开门庭迎接。”
舒蛮面皮抽了抽,还真是这个理。
又两日,孟跃在隆部王城落脚,她先去瞧了达木家人,万幸,达木家人无忧。
孟跃搁下礼盒,看向沉浸在悲痛中的达木大儿,她递给对方半块玉佩,手指在对方掌心飞快划下一个符号,随后离去。
适逢午时,孟跃进入街边一家肉馆,店里客人三俩,桌上只有饼子,孟跃点一份炙羊肉,一碗酒,掌柜忙不迭拒了,道店内只有饼子和粗茶。
孟跃遂换了饼子和茶,她疑惑:“掌柜,从前我也来过王城,当时热闹非凡,缘何今日人影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