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有正房和东西厢房, 大倒是不算太大,但对于叶妜深一个人来住还是很宽敞。
他进去后就有人锁了大门, 有管事这做派的内官来通知他,不可以出大门,但可以在院子内自由活动。
但这显然是好听的说法, 叶妜深自进门后就有内官盯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至少两个内官紧紧跟在身后,但他们不会回到叶妜深的任何问题,甚至不当着他的面开口说除了警告他之外的话。
他吃饭的时候,会有内官送到他面前,并且叮嘱他,除了他们送来的食物,不要吃任何“机缘巧合”下得到的食物,更不能服-毒自尽,以免累及叶家满门。
睡觉时内官也不会出去,而是或坐或站在旁边,几个人轮班到,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叶妜深想要背对他们躲开他们阴森森的眼睛,一翻过身去,立刻就有人绕到另一边继续盯着他。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去盥房洗澡或是如厕,都有人面对面盯着他。
叶妜深在失去全部隐私的压抑环境中几度崩溃,他放弃了每日洗澡,逐渐感觉食不下咽,夜里会不断惊醒,最后整夜整夜失眠。
他熬过了两个夜晚,在早膳的时候见到了乔庄成内官的宫栩胤。
宫栩胤很慌乱,与宫栩胤一起的内官后退三步,给宫栩胤留下说话的空间。
“别怕。”宫栩胤轻声说:“他是我的人,我实在担心你,便冒险来见你,蛰容,你怎么样?”
叶妜深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因为他今早手臂和脖颈莫名酸痛,他没有力气束好头发。
他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掐大腿,勉强唤醒几分精神,听宫栩胤说:“此事还没传到外面,我们几个还有皇叔,都在父皇面前起誓闭紧嘴巴,如今连太后都不知道,父皇说,若是宫外有一点声音,就算是将我们几人宫里的侍从都换了,也要查出来是谁多长一截舌头。”
叶妜深虚弱的点点头,宫栩胤忍不住坐下来,与他说:“蛰容,我也不知为何,你和皇叔的事传到了我父皇耳朵里。”
看宫栩胤难掩着急的神色,举止间就差把“我冤枉”写在连上了。
叶妜深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那日三皇子发现了他被宫循雾拉走,但他没与宫栩胤说过此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宫栩胤已经煎熬了好几天,偏偏自己在叶妜深面前透了底,此事除了叶妜深和祁王府,单他一个局外人知道。
如今事发,岂不就是他说出去的?难道还能是祁王?自然不会。
他没道理得罪祁王,巴结还来不及。
叶妜深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殿下,我知道不是你。”
“蛰容!”宫栩胤一把抓住了他的受,迫切的问:“你真这般想?”
叶妜深对他很轻缓的点了点头,确认道:“我相信你,你不会说出去。”
宫栩胤感动的死心塌地,下意识攥紧了叶妜深的手:“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蛰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传给姑母?你只管告诉我,旁的你不用担心。”
叶妜深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殿下,不可以,我不能连累你,你不要再为了我做冒险的事。”
原本宫栩胤只打算做扮成太监来见他这一件冒险事。他是个大俗人,跟外面那些饮食男女没有差别,他喜欢叶妜深这张脸,在这之上也很喜欢叶妜深身上言不明的独特魅力。
但也仅限于本能的靠近,说说话,看几眼。真动手动脚他是不敢的,叶妜深不是民间搜罗来孝敬他的孤苦美人,而是郡主娘娘和忠顺侯的儿子。
至于单纯的交朋友,聪明人被他收为心腹为他所用,蠢人若有利可图也可被他利用。他四皇子殿下宫栩胤从不真心交朋友。
此时此刻看着叶妜深发青的下眼睑,宫栩胤情不自禁的想为他做什么,就算为了这份罕见的信任。
“蛰容。”宫栩胤眼神中的情感不假:“不要紧,你只管说。”
叶妜深坚定的决绝:“不可以,我绝不会连累你,这点义气我叶妜深还是有的。”
他当然不会让宫栩胤传话,叶妜深绝不要吃“轻信”的亏。
宫栩胤还想再劝,旁边的内官有些害怕了,提醒他早点离开,一会儿换值的要来了。
送走了宫栩胤,叶妜深又回到了一潭死水的无隐私生活,煎熬又无可奈何。
到了第五日,叶妜深有些受不了自己的长发,他只好屈服,在内官的注视下洗了澡,正要擦头发时,在镜中与陌生的眼睛对视,他吓了一跳,再也忍不住仅穿着中衣,头发湿淋淋的跑了出去。
他还没有靠近月门隔断就被人抓住了,叶妜深崩溃的哭泣,但他发不出声音。
这种没有任何信息摄入的情况很容易让人溃防,叶妜深甚至想干脆认下罪名好了,但他在绝望中又回过神来,他根本就没有下过毒,他要怎么认?
叶妜深被拖回卧房,内官试图把不断挣扎的他固定在椅子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安静下来。
但叶妜深从精神到实质都极度不舒服,哪怕有人打他板子,也好过一直让他这样耗下去。
前世他有过被罚关在储藏室,但被遗忘整整两日后才发现,那时候他的感受只有饥饿和麻木。
但现在不同,他有家人,一想到家人们还在为了他四处奔走担惊受怕,他就无法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佯装镇定。
内官不敢真的伤到他,用布条捆住他的手脚,但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动静闹到这么大不会自然传到了该知道的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