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弟弟有点稀奇,叶凌深快走几步把桶捡回来,两根鱼竿一起钓。
晾晒架后面是大山,叶妜深看见了一条狭窄的夹道,他又捡了几个红苕,往那边走去。
穿过了夹道便是不算太高的山连着山,叶妜深上坡下坡,上坡下坡,一边嗅着春日清新空气一边看着景色。
山坡在慢慢攀高,树林里也逐渐多了会刺破手背皮肤的藤蔓,好几次叶妜深差点被绊倒,他稳住身-体,气喘吁吁的靠在大树上,一点一点拔掉扎进皮肤里的小刺,每一个痕迹都冒出血珠,汇集后沿着手指流下来。
清理完毕后叶妜深松了口气,打算原路返回。
刚抬起头来便听见一阵短促且力道十足的破风声。
扯动头皮的紧迫感持续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不了了,有东西勾住了他的头发。
第一反应是有什么活物,或许是一条盘踞在树枝上的蛇,张口用尖利的牙勾住了他的头发,又或许是一头兄正在用爪子上的锋利指甲戏弄他。
叶妜深被自己的想象吓的颤抖,前方传来走路声,像是牛马鹿这种四蹄着地的动物。
浓密不见远处的藤蔓和枝条被拨开,宫循雾骑在马背上,一手拎着弓箭,一手抓着缰绳,气势凛冽的朝他俯视。
叶妜深认出来他的那一刻,想到了叶元深对他说“近期尽量躲避祁王,更不要与他单独相处”。
就在今早叶凌深还对他说“但你不一样”。
宫循雾没有说话,神情默然的凝视他许久,眼中逐渐浮现出难以言表的神色。
漫长沉默中,有细密的凉意在脊背蔓延,叶妜深熟悉这是紧张和恐惧的表现,他觉得自己皮肤正在变的紧绷。
宫循雾抓紧缰绳,马腹一边的马镫晃了一下,这是要下马前的动作。
不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宫循雾循声望去,马镫又静止了。
“他娘的,三妜!哪个杂碎把你钉…”叶凌深一边叫骂一边朝不能动弹的弟弟跑过来,在穿过最后一个遮蔽视线的繁茂大树,他的骂声戛然而止。
叶凌深放慢脚步,一言不发的上前去,将入木三分的箭拔掉,把因为紧张而有些脱力的叶妜深接在怀里。
叶妜深眼神发直,发冠也松了,头发乱蓬蓬的散下来,看上去凌乱又可怜。
他吓坏了,刚才他几乎要以为宫循雾是来杀自己的。
“为了让自己拥护的皇子断情绝爱登上皇位,把皇子的白月光祭天”这种理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宫循雾将马背上的一只兔子丢到地上,解释道:“不曾瞧见有人在,得罪。”
他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赔罪,拉动缰绳打算离开。
叶妜深心有余悸的发抖,声音小声且带着颤抖:“无礼…”
“你说什么?”
半转身子的马又被缰绳束缚牵带回头,宫循雾再一次向叶妜深看过来。
第6章 第陆章
叶妜深视死如归的坐在茅草屋墙根下的草垛上,每隔一段时间会往口中送一小块红苕,缓慢的咀嚼着。
宫循雾正在往火堆里添柴,顺便从柴堆里挑出来一些细叶草撕碎放在帕子上,用藤蔓固定的木架上烤着三只去皮的兔子。
他其实一共猎到四只,在生平第一次被人斥责无礼时,他停顿了一会儿翻身下马,将剩下的三只兔子也取下来,双手递给叶妜深。
但是叶妜深只是蹙了蹙眉避开了目光,他不喜欢看到血渍在洁白的绒毛上晕开的感觉。
宫循雾或许以为自己的姿态放的还不够低,不足以洗脱无礼的罪名。
于是他冷着脸道歉:“我烤兔子给你赔罪,对不住。”
叶妜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晕头转向的说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害怕被赐死,就已经开始惊讶。
他点了点头,但脖颈因为紧张而发硬,动作轻微的不易察觉,只好开口道:“好吧。”
叶凌深见了鬼的目光消失的很快,他捡起地上的兔子,打断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四只兔子怎么分呐?要不微臣再去猎两只。”
宫循雾怀里一只受伤最浅的小兔动了动,半截身子脱离了支撑,全靠前肢扒着宫循雾的衣袖,后腿在空中乱蹬。
叶妜深上前一步,一只手抓起那只要掉下去的兔子,然后弯腰扔在了草地上,小兔子很快跑的无影踪。他很快又后退了一步。
宫循雾的目光追随着他,视线停留在他腻白的手背冒出的鲜红血珠。
熟肉的香气飘散出来,叶妜深寻着香味看过去。宫循雾添柴的动作优雅自然,浑身都散发着矜贵稳重。
而叶凌深手里拿着木枝在地上戳,他在回味刚才下山的时候,弟弟悄悄同他说谢谢。
当时他有点疑惑的问谢什么,弟弟说在宫里行礼出差错被嬷嬷提醒了。
不需要说的更清楚,叶妜深是在谢他在自己被钉在树上时,他没有给祁王行礼。
在一个行礼动作不对都要被提醒的地方,这已经是明显的偏向了。
那句谢谢好听的不得了,叶凌深心想自己果然是兄长,简直了不起,应该策马回京,进宫让皇上给自己颁布公文满城称赞他们叶家兄友弟恭。
“叶二。”宫循雾把他从自我陶醉中唤醒,支使他:“去给你三弟包扎手伤。”
叶凌深反应了一下,才起身从宫循雾手中接过涂抹着草药渣子的手帕。
弟弟很听话的把手搭在他掌心,温顺的有点像小狗。
他感觉得到弟弟明显软化的态度,钓鱼的时候还像一只斗鸡,这会儿是往他肚子底下钻的小鸡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