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太监能平静地听到这些话,没有。我扭曲的愤怒,让我想看到一向对我最好的师父也感受和我一样的悲愤。只有那样,我心里才能好受那么一点点。
而师父却很平静,他挑了挑眉,淡漠道:“听过,那又如何?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后悔一说。”
“你不后悔,难道还能不恨么?”我咬牙切齿地问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丝愤怒和不甘。可是没有,没有。
师父只是一笑:“阉人不是人么?照样是人,和人一样,都说人话,做人事。”
“恨有用么?不甘有用么?既然都没用,为何要想,徒增折磨。”
我无力地垂下手:“您说的对。但我,无法坦然。”
“若你真有那么恨,就报复回去吧。”出乎意料的,师父忽然转了话头。
我愣了愣,而师父笑看着我:“我都这么顺着你了,还不行?想干就干吧,你自己注意着分寸就好。我本就是想安慰安慰你,但显然,你有你自己的法子,按你自己来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垂首,沉声道:“我明白了。”
豫贵人坠马时,我听到了豫贵人和令贵妃的话,知道其中也有她的谋划。但我,自然是视而不见了。
颖贵人和恪贵人,就是该死啊。
她们被贬为了答应,但我,犹嫌不够。可看她们被冷落、薄待,终究还是痛快。瞧不起我,还不是过的比我还不如么?
因为这件事,我碰巧地与令贵妃达成了共识。她给了我一堆金锞子,而我也明白她弦外之音。
或许从今往后,我和她,不免要成为所谓的盟友,因为我和她,有共同的敌人。
而我也乐意这么做,这么做于我而言,没有半点坏处。
颖答应告发令贵妃私通一事,我很快就意识到了我该做的事。我找到了那宫女被买通的证据,也问到了赵九霄的证词。
有了我的助力,令贵妃扳回一局。而颖答应和恪答应,自然是必死无疑了。
我奉命去处置那与如贵人私通的奸夫凌云彻,他死到临头,竟还口出狂言。
“你们两个不过是阉人而已,没资格碰我,你们有多恶心,自己不知道吗?我哪怕死了,也干干净净!不像你们,死了还要让阎王爷问你们是男是女吧?!”
此话无疑是将我的底线死死践踏,我死死掐住他脖子,将他摁在地上,怒极反笑道:“是么?你这样瞧不起阉人,这会子,还不是落在阉人手里?”
我力度更紧,我的手已迸出了青筋,凌云彻也已面色涨红。我眼中皆是淬毒刀锋一般凌厉的恨意,我最恨阉人这二字,最恨,谁但敢出言讽刺,都别想能好过!
连进保也慌乱地劝:“进忠!进忠!你再这么掐下去,他要被你掐死了!”
“掐死?那太便宜他了!”我双目泛红,伸手道,“拿匕首给我!”
我接过他们忙不迭递来的匕首,后退一步,仰了仰下巴:“按住他,按的死死的。”
凌云彻还在止不住地咳嗽,而我指尖拂过那刀锋,足够锋利了。
我上前一步,扬手,将利刃死死插入他身体。手起刀落,伴着凌云彻痛苦的嚎叫,他裤下源源不断迸出血迹。
进保吓的面色发白,而我只是随意地抬手擦去溅在我脸上的血迹,冷笑:“打,往死里打,别忘了最后,还要五马分尸。”
我转身,只闻声声嚎叫,心中畅快淋漓,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我处理的干净利落,皇上赏我,令贵妃也赐了我。
唯有师父,在风波平息后,叫住我。
“你又去翊坤宫了?”
我没想到师父问我的会是这句话,而我乖乖应了下来,又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
师父敲了敲我的帽檐,无奈道:“无论如何,你别忘了。你这颗心,必须放在皇上身上,不论发生什么事,你的顶头主子只有皇上一人。”
我朝着师父一番插科打诨,哄的他神色松动,便笑着一同回去伺候了。
路上,师父睨了我一眼:“你也少说我是老狐狸,你知道你像什么?”
我笑问:“师父快说,弟子猜不出来。”
“你就是那竹叶青,阴毒的很。”
“再阴毒,我也只咬恶人。师父可别怕弟子。”我一身轻松,依旧和他开玩笑。
时间快到我无法想象,好像不过短短几年,可属于皇帝的时代,已经变了。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我有片刻的迷茫,而不等我和师父问问清楚我的归处,却是新帝唤了我与师父过养心殿。
“朕才登基,根基不稳,有些事,需要派你们去查一查。”皇帝面目硬朗,很有几分先帝的影子。
“皇上您说。”
“你们是皇阿玛的左膀右臂,极具才能。日后,你们二人,也是朕的能手。”
我和师父听的仔细,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这个存在极为隐秘,你们二人,也该知道此事的重要。”皇帝眯起了眼睛,“朕要粘杆处,设立血滴子。”
“此事,也是皇阿玛曾做过的。”
我与师父有一瞬的惊愕,血滴子皆由宦官组成,行事隐秘毒辣,最重要的,是只忠于皇帝。
皇帝笑了笑:“怎么,你们就那么吃惊?朕还决意,由你们二人统领。”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无一不知这是重用,我们立时磕头应下,皇帝颔首。
踏出养心殿时,我慨叹一声:“师父,看来我们二人,注定是闲不下来的。”
师父笑了笑,睨我一眼:“那不是挺好么,专给你这竹叶青送猎物饱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