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见听得他柔情一语,与方才冷峻的帝王几乎判若两人,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们,感受到弘历眼里对嬿婉的情意不假,心里愈发清明地思索起来,这个皇帝,并非是阿爹和自己说的无情狠厉之人。
原来,阿爹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
湄若见嬿婉竟为寒香见求情,心里焦急,往前一步急道:“皇上,此女不仅违背父亲与族人心意,是不智不孝之人,还是丧夫之女,极为晦气,还求皇上从严处置了她!”
弘历蹙眉道:“聒噪,朕自有决断,何时由你插话。”
怎么魏嬿婉说就没事!湄若心里不满,又只能噤声。
嬿婉看向弘历,咬唇轻声唤道:“皇上……”不待她再多言,琅嬅拉住了她的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嬿婉无法,只能退后了一步。
弘历投去一眼,冷淡道:“暂且押下,晚些朕会亲自处置。”
说罢,众人也都只能悻悻散去。
这样的惊鸿美人,终究也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罢了。
第226章
温柔心
说是押下,但似乎因为感受到了嬿婉的不忍,只是将寒香见关押在了沉香阁里,虽是紫禁城里最偏远孤冷的地方,但到底并未让香见入慎刑司。
春日里花团锦簇,碧色悠悠入眼,琅嬅与嬿婉散步在园里,嬿婉转首看向琅嬅,轻声开口:“昨日皇后娘娘不让我多说,是怕我惹上一身是非吧?”
琅嬅先是点头,后又仰望着高高绽放于亭角上的凌霄花,语重心长道:“不止如此,嬿婉,你虽是怜惜寒氏,但她到底是意欲行刺,你想要皇上完全不顾及此事的放过她,是不可能的。”
嬿婉黯然垂眸:“我……我也知道。”
“更何况夜长梦多,万一某一日皇上想起来,认为你竟弃他的安危于不顾,也要保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只怕皇上会心生嫌隙,于你不好啊。”琅嬅轻声叹息,于此时的她而言,寒香见是否入宫都算不得大事了,只是担心嬿婉。
嬿婉张了张口,心思顿时清明起来,终于也只得叹气一声。
“言尽于此,看来我能为寒氏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不过看皇上对她的态度,兴许不会要了性命的,倒是寒阿提,要自身难保了。”
琅嬅点头,也只是一笑了之,两人便随意地谈笑着,慢慢走远了。
不同于二人的冷静平稳,才被放出宫门的湄若和沉邑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照理说,皇上本不该放过那寒氏的,当日就该一杯鸩酒赐死了她才是,怎得还让她好好地在沉香阁里待着,她既然要为自己的未婚夫婿殉情,还不赶紧着?”湄若柳眉倒竖,圆润细嫩的脸频频闪过愠怒。
“是了,想必,是因为有令贵妃求情的缘故在,她又怀有身孕,皇上想不顾及她的话也难。”沉邑心里明白一些,只是依旧不满,“令贵妃不是靠着一味的倚姣作媚才得的恩宠么,这会子倒是记着后妃该有的贤惠大度了。”
“不如,我就让我的父王上书一封,让皇上处置寒氏。”湄若灵光一现,却被沉邑拦下。
“万万不可,咱们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绝不可在此时生事,更何况,皇上本就忌惮蒙古四十九部的势力,咱们再一味地以家世逼迫皇上,只怕皇上对咱们更是不喜。”
“那能怎么办?”湄若皱着眉头反问。
“能怎么办,只能看看皇上下一步会怎么做了。”沉邑无奈叹气。
风清月皎之下,窗棂绰绰约约摇晃着苍翠欲滴的缤纷花影。此时弘历与琅嬅相对而坐,无声地下着一盘棋。
琅嬅手中轻捻着白棋,许久未落,弘历也不心急,只是笑问她:“琅嬅今夜的棋艺和往日不大一样,看来是有心事了?”
琅嬅只在出神,忙抬了头去看弘历,付之一笑道:“皇上慧眼,果真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弘历笑道:“朕只是担心你,琅嬅不必谨慎,有什么事,大可向朕说起。”
琅嬅只是犹豫,弘历意识到了什么,笑意沉了些许:“难不成,是与寒氏有关?”
“不,皇上,臣妾不在乎寒氏,臣妾是在担心您。”琅嬅忙开口,面上总算有了定色,“皇上,寒部公主的举止,本是该赐死,九族也不能免受于难的,只是……”
“只是嬿婉如今身怀有孕,若是此时大开杀戒,只怕她心里会不安。她才经历了豫嫔坠马和宴席行刺这些事,又接连有孕,身子本就还未调理好,臣妾担心,嬿婉身怀的皇嗣会受损,届时皇上心里也会难受啊。”
琅嬅的声音比月光还要柔和,循循入耳,引得弘历心生了恻隐之心,叹气一声。
“那日若非嬿婉求了一句,朕当堂就会将她赐死。嬿婉如此便罢了,你也来求情,倒让朕愈发优柔寡断了。不过,你是为朕着想,嬿婉又心性纯良,朕心里明白。”他手里的持珠一刻不停地转动着,琅嬅看在眼里,知道他正细细思索着,于是闭口不言。
“寒氏便罢了,但寒阿提,始作俑者,他的性命,朕绝不会留。”弘历神色冷冷。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琅嬅轻声应下,眼眸里闪着光芒,又淡笑道:“皇上圣明。臣妾想,若不是寒阿提对寒部公主尽说胡话,将送女之事归咎于您,寒部公主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寒阿提赐死,寒部另立新王。至于寒氏……”
弘历随手将棋子投入黑龙纹棋罐,漠声道:“择日送回寒部,为他的未婚夫婿守丧三年吧,期间日日吃斋,不得有任何贪乐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