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柔弱,陵容听到外面的吵嚷声却计上心来。自己不能有个罪臣的爹,但可以有个因公殉职的爹。陵容盘算了一下,如今距离自己上京参选还有两个月,那个仗势欺人的秋娘也即将临盆。很好,足够把这一家人收拾老实了!
春光西斜中,陵容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娘亲,你眼睛不好,先在屋子里歇会,我去应付她们。”
母亲拉住陵容:“罢了,别让你父亲生气。我还有个你外公留下的素银簪子,一会儿,我让李姨娘拿出去当了,给你制几件参选的首饰,剩下来的给她买些燕窝。”李姨娘,就是当年陪着陵容上京参选的人,她是府中难得的实在人。进府不过半年,就失了宠爱,每日与母亲相伴度日。若不是她护着,陵容恐怕都长不到这么大。
陵容心头火起:“娘,女儿不能一辈子护着您。不把她们收拾老实了,我怎么安心进京?你便听我的罢。”
母亲被陵容不怒自威的气度镇住了,连连点头地坐到床上:“好,娘都依你。”听到这话,陵容忍不住鼻头一酸,红了眼眶。想前世多少天家富贵加身,都不如这句话的宠溺与力量。
安抚好母亲,陵容坐到梳妆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镜中是年仅十六的安陵容,瓜子脸,杏仁眼,眉目如远山青黛,坐在这里就像是蕴了江南的无限水汽。陵容看着镜中的自己,清清淡淡地笑了:“好久不见, 这次,我一定会赢的。”一边说,陵容从妆盒中挖了一点透明状的香膏涂在手腕处。
而后,陵容走出房门。现在的安比槐只是个县丞,没有当上‘国丈’,院子小的可怜,七八个妾室挤在个三进的院落里。秋娘正在隔壁的院子里撒泼,口口声声喊着:“我真是命苦,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给你传宗接代,连口燕窝都吃不上。”
安比槐心疼秋娘,气急败坏地怒吼:“派人去找夫人,让她赶紧把那几件破嫁妆当了!”
“别找了,娘病了,钱拿去抓药了。”陵容踏进院子,正见到安比槐和秋娘抱坐一团,在院中央乘凉吃葡萄。刚才那些话,分明就是说给娘听的,剜心刺耳。
安比槐没想到陵容会过来,满脸被撞破戳穿的恼怒。
第002章 铲除后顾忧
陵容向安比槐微微俯身行礼:“娘病了,父亲不去看看么?按例,秋姨娘也该去侍疾,是娘亲心善,顾念姨娘腹中的胎儿。”
秋娘冷哼一声:“哼,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半老徐娘,在这摆什么夫人款。”
陵容最后给安比槐一个机会:“爹爹,秋娘不敬主母,该如何处置?”
秋娘听闻,嘤咛一声倒进安比槐的怀中,撒娇撒痴地说:“你瞧瞧你那个宝贝女儿,这还没被选上呢,就拿嫡女的身份,压她弟弟。”
本还有片刻迟疑的安比槐一把抓住秋娘的手:“是儿子?”
秋娘骄傲地扬起下巴:“刚刚来的魏大夫说的,是男孩无疑了!现在,是你儿子想吃燕窝呢。”
老来得子的安比槐高兴地像朵花似的,完全把发妻和女儿抛之脑后。安比槐小心翼翼地扶着秋娘歪在榻上:“没听到姨娘的话么?赶紧去找你娘,让她多绣两条帕子,换点燕窝来。我所有俸禄都给她,别一天天只顾着享受,毫无主母之德。”
饶是陵容在宫中多年,也从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人。安比槐的官位,是娘亲绣瞎了眼睛买来的;一年不过几十两的俸禄,养了一院子小妾,全靠娘亲。可以说,娘亲跟着他,没享过一天福,甚至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用来吸血的血包。前世,是自己优柔寡断,念及养育之情;这辈子,断不可能让安比槐再过得舒服了!
陵容平复下心情,笑着走到院中,手搭在秋娘肩上,秋娘感觉到有丝丝甜香盈鼻。陵容直视着安比槐:“爹爹,过几日松阳知县的千金邀女儿赴茶会,贺女儿过了初选之喜。您应该不希望松阳其他官吏知晓县丞大人宠妾灭妻,虐待女儿。哦对了,还是用发妻血汗钱才捐来个小官的事。”
其实民间宠妾灭妻之事不少,但安比槐这个草包因是捐官上位,最怕别人议论自己立身不正。往日,陵容母亲顾着夫君的官位和面子,在外面粉饰太平。陵容才不管,她不信安比槐这么自私的人会用自己的前途作赌注。
安比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往日她都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如今怎么多了几丝上位者的威严?安比槐细琢磨了一下,为了个姨娘与中选有望的女儿闹有失体统,大不了等她走了,再慢慢搓磨那个老太婆。
说到底,安比槐还是怕自己的名声有损,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别闹了!既然夫人病了,我去看看她。”
陵容让开一条路,安比槐匆匆离开。陵容看着他背影,心中冷哼一声:她太了解她这个爹了,欺软怕硬!
等安比槐走出院子,秋娘‘啐——’了一声,站起来就要去拧陵容,嘴里不干不净:“你个死丫头......诶呦!”陵容一把抓住秋娘的头发,凑近秋娘的耳朵,低声说:“收起你这一套,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命。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秋娘震惊地看着陵容,往日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缩手缩脚的小姑娘,怎么变得如此凌厉。但是,自己肚子里怀着安比槐唯一的儿子!思及此处,秋娘再次得意起来,瞪向安陵容:“等我的儿子出生,你和瞎眼老娘都得给我们母子让地方!”
陵容笑了,这世上怎有如此蠢钝之人,甚至夏冬春都比她多几分机敏。陵容纤长的手指抚着秋娘的肚子,声音里浸着寒意:“你真生的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