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颜对外国人有些脸盲,除了那些关注的影星模特外,很难单从外表评判一个白种人的年龄。
六十岁?七十岁?
晚餐时,乔治牧师搬动铁锅的样子着实有些吃力。
于是她极快地在心中给教堂里的老牧师划定了一个年龄区域,同时发出深深的感叹——
这么晚了,老牧师居然还没有睡觉,还恰好听见两个不识好歹的人在说教堂的坏话。
这一刻,她由衷地希望他有些耳背。
林颜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还不忘把煞风景的电锯往身后藏,“乔治牧师,您也睡不着吗?”
因为对话很简单,她下意识用的英文,咋一听,像是个母语使用者。
乔治下意识用英文回道:“今夜还有很多事需要解决,一切结束了,我们所有人都能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听到熟悉的语调,江衍不自觉绷紧了身子,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攻击性险些暴露出来。
乔治牧师眯起眼睛,和蔼地看了他一眼,把视线重新放回到林颜颜身上。
林颜颜被他这一串话弄得晕头转向,仿佛回到了做英语听力的日子,每一个单词都听得懂,偏偏组合在一起就组成了天书。
她并非弄不明白乔治牧师的话,而是被绕得有些头晕——
什么叫今夜的事解决,一切就会结束?
望着乔治那双因年迈而略有浑浊的眼睛,这一刻,林颜颜甚至产生了一种跑进教堂,将所有人都喊醒叫走的想法。
乔治意识到自己或许透露得有些太多,恰好林颜颜脸上露出一副迷茫的,他很熟悉的那种外国人对外语犯懵的表情。
谨慎地再试探几句,发现这女孩确实没有产生怀疑,才借口有事离开。
乔治放心离开,留给两人牧师袍黑色的背影。
教堂内的大钟摇摆,一道极轻的钟声,标志着第二日凌晨的到来。
林颜颜打了个哈欠,丢失的困意席卷而来,她有点想回去睡大通铺了。
走了一半,江衍宛如跟着鸡妈妈的小鸡崽,长腿一收,乖乖跟在她后头。
她忽然贴在了一处墙壁处,反应灵t敏的少年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躲在一处障碍物后边。
林颜颜露出半只眼睛观察,四下张望,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确认安全后,她背过手,给后面的人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哪有人一走就立马在后头跟上去的,真正的间谍,一定要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一路潜行,循着乔治可能去的路线探索。
作为虔诚的信徒,乔治吃住都在他工作的教堂中。他在主建筑的附近修了一间简朴的小木屋。也许是怕有人误入他居住的地方,这间小木屋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幸好乔治不信奉苦修主义,小木屋通了电。
已经被市场淘汰的白炽灯泡远看就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闪烁着微弱的黄光。
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带头冲锋的林颜颜一言不发地停下了脚步。
江衍还以为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正在心中估算她的进步速度,下一秒,他看见她郑重其事地扭过头,开口说道:“你,靠近点,别走我后面。”
总算要暴露本性了么,江衍暗自揣度,他已经分析出了她挥舞电锯的习惯,有把握能躲过她的攻击。
他低头默默筹划:林颜颜要他过去,不过是为了在危急关头找好垫背的替死鬼,这种伎俩,他们以前用得多了。
到时,他会比她先出手攻击,躲过第一次袭来的电锯,然后再反制住她……
那边,林颜颜还在焦急催促:“快来,待会就要跟丢了。”
江衍抬起头,胸口没由来的一阵烦闷,抬起长腿,几步跨到她身边。
身边猛地多出一个大活人,半径一米内的气温都好似上升几度,林颜颜十分满意,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回到了正常频率。
她一面走,一面观察四周的情况。
除了黑,还是黑,唯有面前那盏有着微弱灯光的小灯泡充当着指引的作用,她忽然就明白了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的感觉,渴水的行人,走了许久,发现它却在更远之处。
江衍不留痕迹地往边上挪动半步。
林颜颜仿若未觉,下意识跟着往边上蹭近半步,像一只胆小的捕食者,捕食的是她,被突然窜出来的猎物吓一跳的,也是她。
“……”满满都是破绽。
江衍放弃了拉开距离的策略,有必要的话,他会直接攻击她手臂上的伤处,让她握不住电锯。
那把枪,还束在少年劲瘦的腰腹上。
他的动态视力与夜市能力极佳,就算是同时攻击老头和林颜颜两人,他也有无伤取胜的信心。
夜很静,潜伏的两人脚步轻不可闻,花都一星期未曾下雨,踩在干燥的泥土上,噪音被削弱到最小。
此时,这两人的心却不约而同地乱成了一团。
走到木屋口,林颜颜一颗心简直快提到嗓子眼上。
这座木屋简陋归简陋,建造时却十分注重细节,每一块木板衔接处都严丝缝合,如果有人有借缝偷光的想法,那他的愿望一定会落空,最后只能效仿古人——在墙壁上凿出一个洞来。
林颜颜当然不可能用电锯把牧师的屋子拆开,她退而躲在一处茂盛的草丛里,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
木屋门紧闭,是那种老旧的门闩木门,外部的门闩并未落锁,那极有可能是从内部锁上的。
正对着门口的地面上还放着一盏矿灯,是乔治牧师刚才使用的照明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