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江衍循声从楼上下来，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冥场面——
披着一头黑发的少女只露出背面，被她斜放在膝盖上的电锯露出半截沾满血点的锋利前端。
客厅里立体环绕着怪叫声，像是之前发出难听噪音的屏幕发出来的。
而那个原本黑白刺眼的屏幕上，现在有两团粉红色的东西，长得奇形怪状却口吐人言，说话的腔调更是奇怪。
它们正在踩泥坑，还不时发出怪叫一样的爆笑声，言行举止间，有一种大脑不聪明的美。
林颜颜看得十分起劲，单手捧着肚子一笑一笑，电锯也跟着她的动作颤动，活像个有生命的红白色恶魔。
江衍：……
他默默走到林颜颜身边，刻意踩出了脚步声。
林颜颜回头，眼里的笑意还没褪去，她的笑点一直很奇怪。
江衍：“……”
外面的人都和她一样吗？那他要比预计的再多花一些时间才能学会了。
林颜颜暂停电视，她的神经太紧绷了，必须刻意让自己放松一下，不然迟早会出问题，看了会儿小猪佩奇后好多了。
原来不是这家的主人奇怪，是她认知狭隘了。
看着江衍因未干而耷拉显得更长的头发，她从桌上拿起从一把梳妆台上找到的理发剪刀，“头发长会有些不方便，我给你剪头发行吗？”
江衍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以前有人会定时给他们处理，不知出了什么事，那些人再也没出现过。
他们这几个月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到食物，尽管并不丰盛，但这待遇实际上已经好得不像那些人会做出来的事。
江衍一度怀疑这些食物里被下了毒药，强撑着过了几天，发现其他人都平安无事，才开始吃这些送来的食物。
不过到了最后几天，送食物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听林颜颜说头发长会阻碍行动，江衍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
“我自己来。”他说。
眼睛是薄弱部位，面对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放松警惕。
林颜颜态度十分强硬，“我来剪吧，我小时候经常给娃娃剪头发，很有经验的。”
虽然有经验和技术好不是一回事。
江衍下意识想拒绝，林颜颜已经摸到了他的头发。
少年还在滴水的发如蜻蜓点水般被轻轻扯动了一下。
他的五感很强，陌生人的气息像潮水一般包围过来，江衍僵硬住，努力克制身体下意识的攻击反应。
她的右手拿着一把剪刀，还离他很近。
他还没学会外面的东西。
林颜颜见他乖乖地站在原地，抓住了他更多发丝。
湿润，滑溜溜的。
她拿着剪刀，咔擦咔擦，语气很是兴奋：“那要我要开始剪了。”
第12章
夜间柔和的橘色室内灯光下，林颜颜一双黑而灵动的眼睛，眨也不眨，专心致志地为面前的江衍剪发。
她下手不是很利落，仿佛要挑出几缕头发慢工出细活，细致地剪，才不至于吹破刚才吹的牛皮。
额前的发被剪去一大半，江衍被遮盖住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明朗，林颜颜能感觉到，他有点不耐烦了。
她佯装不知，仍旧慢悠悠地给他理着头发。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像理发店里自诩手艺高超的tony老师一样，几剪刀咔嚓咔擦，给江衍做出一个什么前卫有时尚感的发型。
刚遇到江衍的时候，他像一个流浪汉。
头发依稀能看出曾经设计过形状，因为太久没有打理，而显得格外邋遢和非主流。
他带她进到这间别墅后的一切反应都很古怪。
林颜颜不算多有阅历，还没有熟练到从一些行事逻辑上判断人的属性。
但她活得富裕又娇气，格外看重生活品质，对某些小细节有着常人没有的敏感。
江衍像个不习惯去理发店的深度社恐，碎发不断落到他的脸上，脸部肌肉僵硬得一下都没动过。
“剪完了。”林颜颜往后退了几步，如释负重。
江衍摸了摸自己的脸，蹭掉不少落在鼻尖上的细碎黑发。
林颜颜不断往后退，看起来就只是想把剪刀随手放在茶几上。
肌肉有些酸痛，从高围墙上跳下来可能让她的脚踝受了点挫伤，就像崴到脚那样，当时不会有多疼，几小时后才开始产生剧烈的疼痛。
不知道江衍有没有发现她走路时有些别扭。刚刚在洗澡的房间里，她用找出来的云南白药给自己上了药。
终于，林颜颜靠在了放电锯的沙发上。
平心而论，江衍长得很美，是带点女相的颇为俊朗的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清澈。
他看起来很像个好人，林颜颜想。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做什么。
也许是林颜颜那些可爱芭比们多次奉献漂亮高温丝头发的功劳，江衍的新发型做得很成功。
顶着一张美少年脸的他站在原地，那双桃花眼平淡地目送着林颜颜摸到了电锯。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敢相信你。所以我们还是坦诚相见比较好。”林颜颜和他对峙。
“你是从哪里来的？想不想等军方的救援？”
“……”
以往的经历只需要他做出行动上的谎，而不是言语上的谎。
可对每天都在讨一口气活着的人来说，狡猾是需要刻在骨子的东西，江衍只沉默了半秒，刚好维持着他无意中营造出来的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设。
他说：“我从一个地方逃出来。”
“我不需要救援。”
不需要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