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下来，杨眉肩膀抖了下，他眼里装出来的开朗一点点销蚀，眼角更红了。
“我是走回来的……”杨眉被吓到，语调渐渐低了下去。
宋何生压根没想再动手，他脸色一变：“走回来的？走前我给你兜里揣的钱呢？”
杨眉一摸兜，发现确实有两百块钱，不知道宋何生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我没注意到……”杨眉愈发委屈，想想自己兜里揣两百块还走回来更觉得自己蠢。
而且宋何生平白无故给他塞什么钱，在他情绪崩溃前，他低着头，语速极快地说：“我手机好像响了，我今晚不怎么饿就不吃了，晚饭不用叫我，晚安哥。”
说完，杨眉挣脱宋何生的桎梏逃回了西屋。
留下站在院子里的宋何生，喉咙里堵着什么，月光下的那抹烟波蓝像是无边的海，让人有溺水的错觉。
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看到杨眉屋子里的窗帘拉上了，他想起车钥匙还没拔下去，走出院子，那辆沃尔沃斜着停在路上，车头剐蹭了一大块，车灯还亮着。
“何生，小杨导演没事吧。”周彪还在外面等着。
“没事，你先回吧彪哥。”宋何生无暇顾及，哑声道。
周彪离开前又解释了一通，宋何生心不在焉，伸手摸烟，才想起前几天下定决心要戒了，兜里压根没揣。
坐在车上，宋何生倒车把车停在门口，他转身去拿后座的糖，还有大勇给他的海鲜大礼包，里面装着烤鱼片鱿鱼丝，都是些小孩爱吃的。
这是今天看店，宋何生看着顾客带着小孩都爱买这个，自己也拿了一包。
至于拿大礼包的时候他在想谁，或许只有那一刻的宋何生知道。
看着那袋海鲜大礼包，宋何生脸色骤变，一掌砸在方向盘上，车身跟着晃悠两下，紧接着喇叭刺耳响起。
他趴在方向盘上，和夜色融为一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宋何生不得不承认，就算这一次又是杨眉演的，也还是能挑起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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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眉回到西屋，手机自动开机，界面上全是周彪的消息，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哥。
宋何生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可这个事实现在却让他有些提不起兴致。
在周彪发来的一堆消息里夹杂着上次那个约他拍宣传片的客户发来的消息：这个宣传短片领导很满意！钱大概下周二之前就能打到您的账户，杨眉先生，署名我直接写您的名字方便吗？
这难得算是一个好消息，杨眉抽了抽鼻子，刚要说可以，界面突然弹出视频通话邀请，是蒋巧曼打过来的。
杨眉惊讶地看着，心里控制不住期待按下了接通。
“妈。”看着手机里出现的女人的脸，杨眉紧张地喊了人。
蒋巧曼还是那样精致漂亮，应该是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能听到月嫂哄孩子的声音。
“后天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买不到车票让你赵叔去接你。”
这倒是让杨眉有些惊讶，当时从家里跑出来后蒋巧曼还在手机上骂过他，说不回来就跟她也断绝关系这种狠话。
杨眉心里触动，开口道：“我不想再回秦老师那儿，妈，我过几天回北京和你在外面见一面，然后我再回来，我在伊春还有事。”
“又是和那个跑山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蒋巧曼眉头皱起来，总归是没说什么。“年轻玩玩就算了，过几天回北京，再让你认识几个同龄的女生。”
杨眉脸色微变，但这是和蒋巧曼和好的一次机会，他不想搞砸。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妈。不用赵叔接我，我们单独见一面，我有话想对你说。”杨眉说。
“秦老师要参加一个家庭访谈节目，我们都必须要出面的呀，你能有什么话现在说吧，拍纪录片？还是搞同性恋？”蒋巧曼用俄语快速说着，不耐烦地看着杨眉。
捏着手机的手在颤抖，杨眉感觉身上的血都凝固了。
“所以你打电话是为了让我配合秦桓去节目上演戏？妈，你不怕我直接在节目上爆料秦桓对我做的事？”杨眉咬牙切齿，红了眼。
“你疯了才会说，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我回去又对我有什么好处，把我关起来不给饭吃，扇我耳光，不让我谈恋爱。蒋巧曼，这就是你嫁给他之前承诺会重新给我的一个家。”杨眉声音很平静，眼里死寂一片。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蒋巧曼在手机的另一头愣住了，这些伤害明明是杨眉承受的，她反倒是一副受伤难以置信的模样。
杨眉眼眶酸得厉害，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了：“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的。是因为我是个爱撒谎的坏种，对吗？”
手机对面安静极了，蒋巧曼那张脸上流露出类似悲伤的情绪，杨眉眼泪涌出来，对面背景音也传来一声啼哭。
“他哭了，你去哄他吧。”杨眉说完挂断了电话，没有给蒋巧曼任何机会。
爆发的一声痛哭，响彻屋子，杨眉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那些委屈此刻都涌上来，眼泪连成珠子往下掉。
他抱着怀里的狐狸，将脸埋在那件黑色毛衣上。
“哥，宋何生，我好想你……”
杨眉闭上眼，他多么想要一觉就回到从前的夏天。
无论是二十年前，有杨子平的夏天，还是去年的夏天……都可以，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有一个家。
隔着一扇门，宋何生听到杨眉的哭声，听到他在门里叫自己的名字，心被揪着，他从厨房快步走出来，站在西屋的门前，这次没有犹豫就去转动了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