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又道:“若是这陶罐到时候盛满雪水,肯定很重,奴婢怕又出什么闪失。”
当时她在东市打翻了娘子的一坛浮生醉,虽然娘子没有怪罪,但其实般若自责了许久。现在又要让她抱着雪水,若是又打翻,般若觉得自己小命难保。
二娘子要罚她,肯定是罚些月俸什么的,这些她不在乎,反正自己还有些体己钱,但曼姝见她毛手毛脚,定是也要罚她,比如罚她一个月不能吃曼姝做的肉饼之类的,代价太大她承受不起。
潘棠在院门口站定一会,觉得般若说的也不无道理,“行吧,那就让他也跟着一起来吧。”
“听到没有,二娘子让你一快去呢,好好表现。”般若道。她觉得,自己作为自小跟在二娘子身边唯二的大丫鬟,很有必要教育一下这个半路出家的侍卫,让他学会如何讨二娘子欢心。
阿酌道:“遵命。”
这日果然艳阳高照,有了阳光的加持,冬日竟然都不怎样冷了,碧红湖畔的腊梅开得正盛。
若是春日,碧红湖畔是一片桃红柳绿,湖水澄澈,花草繁茂,这片京城第一大湖的名字就由此得来。但现逢冬日,除了有零星几片绿色,其余皆是白雪,白雪当中,腊梅凌寒开放。
香气扑鼻,隔了很远都能闻见。
潘棠还记得,她上次来碧红湖畔是跟阿酌一起,那次她撺掇阿酌穿了娘子的衣裙,和他挖坑把赵澄那家伙送进洞里去了,现在想想她都能笑出来。
走了不久,眼前就是一片腊梅林。
“我们要取的不是寻常雪,而是落在腊梅花瓣上的雪,这种雪有花香,最适合用来酿酒。”
般若和潘棠一人拿了个小瓷罐子,用来装雪水,阿酌则举了个大的陶罐。
他力气大,人长得也高,能摘到腊梅树更高处的雪水,大大加快了采集雪水的进度。
一开始是三个人同时忙碌的,但到后来,两个小姑娘就熬不住了,冬天摘雪还是太过冰冷,二人连连搓着手,最后顺理成章地放弃,就在一边看着阿酌忙来忙去。
潘棠往手掌里呵了口气,搓搓手,她手冻得已经没了知觉。
“早知道带个手炉出门了,没想到会这样冷啊。曼姝也是的,出门时都没提醒我一句。”般若抱怨道。
潘棠笑道:“曼姝没说吗?我怎么记得她说了,是你没注意听。”
般若啊一声,“没听见。完蛋了,回去曼姝又要唠叨奴婢了。”听语气懊恼极了。
潘棠也以为今日不会很冷,所以把曼姝的叮嘱当了耳旁风,毕竟平日曼姝的唠叨太多了,她哪能次次都听进去。
现在就只好指望阿酌了。
般若站在一旁还不忘记指挥他,“二娘子说了,雪要摘落在腊梅花瓣上的雪,其他的都不要,干活给我仔细一点,别毛手毛脚的。”
潘棠看般若狐假虎威,忍俊不禁。瞧着阿酌忙碌的样子,她莫名生出些恶趣味来。
她轻咳一声,走上前去,站在阿酌在的那棵腊梅树下张望道:“摘得怎么样了?”
“有大半罐了。”
“不错。今日对你......有三成满意吧。”
“谢二娘子。”
他一朵一朵摘着花瓣上的雪,看得出专心致志,十分仔细。不知道是不是潘棠方才的夸赞起了作用,他手上的动作更加利落,速度也更加快。
又过了一会,罐子已经快要满了,淡淡的腊梅花香到处都是,混合着冬日里特有的清寒,一阵阵地往人心里钻。潘棠总觉得这香气让人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闻到过。
阿酌利落地摘下一团团,阳光下被照得纯洁无瑕的雪花。她看着阿酌摘雪,觉得他摘雪的手分外好看,一双修长的手,指尖被冻得泛着薄红。
“摘完了吗?”她问。
“这棵差不多了,但罐子还能盛一点。”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潘棠脸上扬起个笑,冲着阿酌道:“阿酌你看那边。”
他不明所以,顺着潘棠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浑身被簌簌落下的雪花包围。
潘棠摇着花枝,顷刻间一阵浓而密的雪花如盐般倾泄而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树下的两人瞬间被淹没在白茫茫之中。
她笑得花枝乱颤,扶着腰看阿酌狼狈地捂住盛雪水的罐子,生怕其他东西掉进罐子里。
但笑着笑着却觉出不对来,同样落在她身上的雪钻进她衣领子里,融化成*了雪水,冻得她一激灵,潘棠瞬间蹲在地上,“好冰!”
难以忍受的冰凉,把她冻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她蹲在地上,看向不远处的阿酌。
那人云淡风轻站着,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好嘛,反倒是自己弄一身狼狈。
般若连忙跑过来,想要把潘棠扶起来,“二娘子你没事吧?”
“等等。”潘棠没理般若要搀扶的手,而是看向阿酌,道:“你来扶我。”
阿酌走向她,还没走到,就又挨了一记雪球,他被砸得后退几步。
潘棠用力太大,扔完雪球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下不仅衣领子湿了,身上也湿了。
她自己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雪,对般若道:“走,般若,我们回家。”
满载而归。
后面,阿酌远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因为戏弄了他一番而心情良好的姑娘,他嘴角微微一笑,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变好了。
——
过年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因为节日而短暂热闹了几天的长安城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欢快的机会。
长安城宵禁严格,除了除夕夜暂时取消了一日的宵禁之外,剩下的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