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辣的时候。
玉容劝潘棠过一个时辰再走,被她婉拒。若是回去晚了,说不定要走夜路,夜里的山路可不好走。
潘棠和般若轮流驾车,马车装满货物之后走得慢些,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苍梧山小院前。
此时已经太阳西斜,悬挂在半空中,阳光刺眼,却没了灼热的温度。
潘棠喊:“曼姝,来搭把手。”
曼姝急匆匆从院子里跑出来,着急却轻声道:“娘子,宫里有人来找。”
“宫里?”潘棠眼睛微眯,放下手中货物,叮嘱道:“你们先把这些搬去库房,不用理会这边。”
说完,她朝院子里走去。
一进院子,果然见到三个穿着宫装的婢女站在院子里,领头的那个人潘棠很熟悉。
不就是当年到潘府来,专门教导她礼仪的那个陈嬷嬷。
陈嬷嬷道:“许久未见,潘二娘子过得可好?”
“嬷嬷前来有何贵干?”潘棠语气不善。
陈嬷嬷却不恼,好脾气道:“皇后娘娘将于三日后举办宫宴,届时陛下也会亲临,邀请的都是京城有名有姓的贵女和夫人。皇后娘娘开恩,允许潘二娘子也参加。”
潘棠眼眸冰凉,“干我何事?我如今不是贵女,也不住京城,何必让我走一遭。”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老奴今日只是来通知一声。您去或是不去,都由您自己定夺。不过老奴还是要提醒一句,您的妹妹赵家夫人也会参加宫宴,若是宴会上发生什么精彩的事情,您没有看到,岂不是可惜?”
陈嬷嬷话说完,昂首出了院门。
潘棠一人留在院子里,满肚子怒气,她本以为自己这三年来已经修行得很好,情绪十分平稳。没想到只是因为没遇见对的人,这个陈嬷嬷,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竟然用潘萝的安危威胁她?
般若和曼姝匆匆跑进院子,曼姝问:“怎么了娘子?她们究竟所为何事?”
“三日后,我要进宫赴宴。”潘棠深吸一口气。
曼姝呆滞道:“娘子还是不能和那些撇清干系吗?哪怕都避到山上来了。”
见她模样,潘棠反倒笑笑,安慰道:“没事,不过是进宫吃顿饭罢了,我到时候一句废话都不说,谁都别想抓我把柄,宴会结束就马上回家。你们记得等我回来。”
曼姝和般若点头,心情却都不轻松。
般若道:“严娘子还不在京城,进宫以后,娘子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没关系的。对了,瑛姐姐前几日还给我写信了呢。”
两年前,严老将军在北境某场战役中受伤。
严瑛赶赴北境,稳定大局。
严家军多年来一直受严老将军统领,但上次一伤,严老将军不良于行,以后都不能再骑马。严瑛当时匆忙回到北境永州,一个人扛下了一切。
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严瑛整日繁忙,怕是以后很久都没机会回长安了。
说起来,潘棠有些思念她。
——
这次定远侯世子来京受赏,带的都是精锐部队,长途跋涉,只为了这一份荣耀。
如果不出意外,卫琢可以被封个大将军的虚衔。
为何说是虚衔?因为就算他被封了大将军的职位,大虞也没有兵来给他统领。
如今大虞,军权大多掌握在地方州的节度使手中。节度使管控当地牙兵牙将,牙兵牙将拥立节度使。
就如卫罡担任翼济辽三镇节度使,一开始就是被三州的牙将推举上位的。只是上位之后,卫罡发展自己的兵力,不断扩充定远军,导致三州定远军空前庞大,原本的牙将反倒失权。
卫琢能带兵,带的也是卫罡的兵。若无这一份血脉亲缘在,定远军未必会听他的。
对此事,卫琢心知肚明。
不然,现在眼前的覃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卫琢眼风扫过去,淡淡开口,带着寒意:“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是侯爷的人,以为我不敢动你?”
覃墨奉承笑道:“哪敢?哪敢?小人不过是按照侯爷的吩咐办事,世子您还是多担待些吧。”
“若我说不呢?”
“那就没办法了。”覃墨直起腰板,眼神精明锐利,“世子殿下每个月的解药还在小人这里。”
卫琢拿起身侧的剑,拔开剑鞘,银白的剑身透着寒光,一道银白色反射到覃墨脚下。
覃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若不是有侯爷撑腰,他又哪里敢惹世子?
卫琢未语,用布仔细擦拭剑身,没抬头,厉声道:“滚。”
覃墨愣住。
一旁,木影走出,对覃墨道:“殿下已经同意,你可以下去了。”
覃墨这才反应过来,迅速退出房间。
覃墨一走,木影问道:“是侯爷又要让殿下杀什么人吗?”
卫琢微微点头,低头擦剑十分认真。
“侯爷远在北境,鞭长莫及,之前的刺杀任务总是失败。侯爷怕是已经等不及,所以才动用您来杀人。”
“我知道。”卫琢道。
“这次...是谁?”木影问。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算他倒霉了。”
木影听卫琢如此说,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殿下并没有要忤逆侯爷的意思,至少还是愿意勉强的。
想当初三年前,殿下才回到北境时,就因为忤逆侯爷吃尽了苦头,差点连命都丢了。幸好殿下对侯爷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不然,殿下岂有命在?
木影本不想将侯爷想得如此绝情,三年前,他还依旧以为侯爷对殿下只是严厉太过,并非没有真情。但三年间,他一次次看下来,也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