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佳人不答,只背对着他站着,赵澄气势汹汹走过去,走进一拍佳人的肩。好有力的肩!
那佳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便拉着他往前走,“潘棠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力气怎么这么大?”赵澄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使不出来,就被眼前的佳人拖着走。
地上白茫茫一片都是雪,佳人走得极快如履平地。赵澄突然一声惊叫,竟然陷下去,半个人插在雪地里。佳人转身看他,见他陷了一半不动了,立刻又补了一脚,将他整个人踹了下去。
地上竟然是个两人深的大坑,上面覆盖了一层树枝又铺上了雪,一点也看不出痕迹来。赵澄落在坑底嚎叫着,不停咒骂。
而潘棠从一旁林子里走出来,开心地鼓掌,她赞道:“阿酌干得好!”她迅速跑到阿酌的旁边,一把掀开他头上的帷帽,“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穿这身衣裳俊不俊俏。”
阿酌低着头,浑身都不自在,他小声道:“二娘子别看了。”
赵澄在坑底站起身,坑很深,他爬不上来。龇牙咧嘴地捂着胳膊,又拍拍肩膀上的灰。
“谁!谁敢害小爷!”
头顶上,那姑娘捂着肚子不停笑,笑得直不起来腰来。
他倏然抬头,从坑底往上,只能看见小小一片蓝天,少女站在那里。见过两次,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脸。那是一张极其明艳的面庞,眼睛乌黑而明亮,唇色如樱,肤色很白,灿烂的笑容里带着诡计得逞的狡猾。
她整个人笑开了,像一朵春日里的海棠花,春雨丝丝,沾雨的花瓣清丽非常。此人有一双极其好看的桃花眼,不时带着几分媚气,却完全不显得艳俗。那是一双他从未见过的,完全不同于勾栏瓦舍里女子的眼睛,无半点讨好的勾引,而是一股子自成一派的明艳动人。这般的蓬勃而有生气,仿佛世间烦心事都不能挂上她心头,他直直望进她眼底。
雪花飘落,微风徐徐。
这一片盛大的冬日雪景里,一切仿佛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耳中传来一阵轰鸣,刚刚还疼得厉害的胳膊也完全没了感觉,只能看见洞口蓝天下的她。
唯一一片雪花悄然落下,从蓝天,划过姑娘的雪腮,落入洞口,落在他掌心,瞬间融化。
心跳乱了节拍,从未如此猛烈。
第7章 “甜吗?”她期待问。
潘棠看着自家扮成女子的小侍卫,怎么看都看不够,“曼姝的手艺真是好啊,你看看,给你描的这眉多漂亮,这口脂颜色也好看,很衬你。”
阿酌抿抿唇,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他觉得脸热,看着自己的鞋尖,“二娘子开心就好。”
潘棠压下自己心底的笑意,“好了好了,不嘲笑你了。”她清清嗓子,走到坑旁边,头探下去道:“赵郎君感觉如何啊?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这个大坑吗?”
赵澄痴痴的:“喜…欢。”
“阿酌你快看啊,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摔傻了。”她大笑着。
她叉腰对坑底的赵澄道:“这次是个教训,谁叫你摔碎了我的浮生醉呢?还有,回去告诉你爹,你们和谁相亲都可以,我管不着,但是别打姑娘我的主意。不然,你们来一次我打一次。”
她拍拍阿酌的肩膀,骄矜道:“我家小侍卫的功夫你是知道的。”
坑底的赵澄仰头看着,方才她和他说的一切,他一概没听清,眼前只有她一张一翕的红唇。
“听懂了吗!”她道。
赵澄茫然点点头。
“非常好。对了,你自己想办法出来吧。”潘棠拍拍手,拉着阿酌便走。
徒留赵澄一人在坑底,他呆呆地站着。
——
她将帷帽戴在阿酌头上,“戴着,知道你害羞呢。”她笑说。
“现在你就是二娘子,我是你婢女。”
“二娘子,我们现在回家吗?”
潘棠兴奋道:“当然不回!好不容易阿酌打扮一次,当然是要出门好好玩一玩再回家啦。”
她去掀阿酌帷帽上的白纱,露出他的脸,少年忙往旁边躲避,头不停地往旁边偏。
“阿酌你再给我看一眼,可美了,真的可美了。”
“二娘子莫再取笑属下了。”
“哎呀,我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才让你扮女装的,现在不让我看是怎么回事?”
“就看一眼,阿酌!别动!”她命令。
少年果然不动了,潘棠伸手去掀他的白纱,他却头往边上躲。
“好了。”她收回手,“这般不让我看,那我不看就是了,真没意思。”
她头一转,甩起头上的小辫子,竟然有些生气地走了,走得很快。
愣在原地的阿酌迅速跟上,但察觉到二娘子生气,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路从碧红湖畔走到西市旁边,西市里多是外国来的商人商户,西域各国运来的稀罕物便在这里售卖,还有波斯,高丽,新罗等国家,万国来朝,我朝又开放包容对外国商人极其宽容,以至于在长安城内西市格外繁荣。
看见这样的盛世景象,无人不赞叹,我大虞的皇帝虽不是什么文治武功绝顶的千古之君,但也是个温和开明的守成之君,就冲这一份兼容并包的**气度,就足以让许多文人墨客为其写诗赋词,赞不绝口。
景隆十四年冬,瑞雪兆丰年,西市人来人往。闹脾气的小娘子快步走着,不知所措的少年远远跟随。
潘棠穿过拥挤的人群,在一个糖葫芦铺子前面停下,侧头察觉到少年跟上来,她故意道:“我要这个。”说完便往前走,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