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萝最后仔细看了眼自己的样子,道:“但是不能再看了,快把盖头盖上。”这盖头一盖上,她今日就不是潘萝,而是潘二娘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潘棠从回忆里出来,看向远处的巍峨群山,路面铺满金光,长得没有尽头。
她问阿酌道:“阿酌,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为了爱情,不惜牺牲自己吗?”
“二娘子觉得呢?”
“有,但不值得,爱情过于虚无缥缈,初始再浓烈的爱,最后也会变心。”就像她的父亲母亲,年少时举案齐眉佳偶天成,经年后针锋相对反目成仇。变心是男人的秉性,刻在骨子里的。
阿酌没回头,看着前方,金光描摹出他俊逸的轮廓,潘棠看他久久不答,以为他也赞同她自己说法。
随后却听他道:“从心就好。”
别问值不值得,就问想不想做。
惊讶于他的坦然,潘棠在后面凝眸看他。潘棠知道,自己爱慕眼前这个少年,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她想,如果有一天她也要为了他牺牲自己,那么只要她选择做了,就绝对不会后悔。
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到。
太阳渐渐落下,金色阳光暗下去,天边一片赤朱丹彤,晚霞渲染半面天空。马车跑得很快,仿佛可以通向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微微凉的风从她耳侧掠过,发丝乱舞拍打脸颊,凌乱中,莫名有了种名为“自由”的感受。
彼时她并没有察觉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直到马靠近了她的马车。
严瑛策马,喊道:“阿棠—”
潘棠听见,骤然拉开车帘,阿酌将马车停下。
“瑛姐姐你...怎么....”
严瑛小喘了口气,根本来不及寒暄,直接道:“贤妃娘娘危在旦夕,你要不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潘棠僵住,脑海中有根弦轰然断裂。
第65章 “逃出去...逃出去...”
“阿棠,马上就要宵禁了,如果你要去,我现在就带你进宫。”
潘棠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觉得脑中阵阵发懵,一切一切都与她再没有关系,只想立刻见到阿姐。
她下了马车,强忍着激动的情绪。
“走。”
“走!”
严瑛二话不说,拉她上马。
还留在马车上的阿酌叫了声,“二娘子?”
潘棠尽量让自己平静,“阿酌,再往前走半个时辰不到就有个亭子,名叫别君亭,你在那里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阿酌没有半分犹豫,“遵命。”
“你等着我。”
“你一定要等着我...”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她有种莫名的心慌,好像下一刻就要失去他一般。
别君亭,长安城外的一座供人歇脚的小亭子,坐落在官道分叉路口,一边往西,一边往东。人们常在那里送别。诗人有云:“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严瑛扬鞭策马,带着潘棠往城门口赶。
“瑛姐姐,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严瑛悲痛道:“贤妃娘娘昨日突然小产,伤及根本,流血不止,如今昏迷不醒,太医诊治过之后说......”
严瑛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潘棠脸上挂了两行泪,“几日前我让阿酌去送信的时候,阿酌还说姐姐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严瑛:“阿棠,我知你要走,把你带回去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我只是觉得,以你对娘娘的情感,一定不会希望自己被瞒在鼓里。如果今日没有见到娘娘,你会后悔一生。”
“瑛姐姐,谢谢你能来。如果不回去,我一定会后悔。”她声音带着哭腔。突然想起了阿酌刚刚说是话——“从心就好”。从心就好,是否要付出,从心就好。姐姐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亲人。
夕阳越来越浓郁,有一种要吞噬天地的震撼,东面天空也渐渐暗下了,天上挂着一轮快要圆满的淡白色月亮。
长安城内的钟声已经敲响。
钟声整整持续一百零八下,直到钟声停止,宵禁开始。
在声声悠远钟声催促中,马蹄不歇,两人终于到了明德门,但城门已经关闭。
严瑛下马,拍门道:“开门!开门!钟声未停,你们怎好提前关门的!”
里面的守卫着急换班休息,便等不及,提前将门关上,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守卫不耐烦高声道:“已到戌时已到,宵禁不得入城。”
守卫骂骂咧咧:“小小刁民,竟敢闯城门,想死别拉我一起。”
“钟声未停,按律例不能提前关门,你们这是在违律。你们听好了,我是严将军之女严瑛,奉陛下命带人入宫,若是耽误了陛下谕旨,你们担待得起吗?”
“什么严将军,我听都没听说过,你还敢骗人,我们要射箭了。”
城门楼上,士兵巡逻,皆背着箭矢,若是遇到歹徒,箭雨落下必死无疑。
严瑛蹙眉,潘棠下马,走到城门前,朗声道:“你们在戌时之前关闭城门本就是错误,无非是为了偷些懒,好马上换班去休息吧。”她将守卫的心思一语道破。
又道:“你今日能无视律法拦住我们,但有没有想到日后我们进城后会做什么。我们会上告官府,禀报你的惰行,到时真查出了点什么,你这个守卫也不必再当了。除非,你有本事让我们一辈子都进不了长安城。”
正是这个道理,守卫如此行事本就不占理。
城门里一片静默,但没多久,城门徐徐打开,两个守卫满脸笑容,一见到严瑛,见她一身锦衣,穿着打扮都是富贵人家的模样,更加惧怕几分。“两位小娘子恕罪,我们这就给你们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