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道:“劳烦珍玉姑娘跑一趟了。”
说着,雪柳便十分有眼色得将提前包了银子的荷包塞给珍玉。
珍玉手一碰,便知道里头的银子不少,她有些惶恐,忙摆着手拒绝。
“苓娘子,使不得,您不必如此客气,奴婢只是奉郡主命办事而已。”
谢苓笑道:“不必推拒,前日在山庄,多亏了你替我给侍女们验毒。”
珍玉看对方神色不似作假,自己也不好一个劲地推来推去,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雪柳将珍玉客客气气送出去后,谢珩身边的远福就来了。
“苓娘子,主子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停在垂花门那,就等您过去了。”
谢苓颔首,雪柳便麻利得替她换上袄裙和披风,又带了鎏金缠丝手炉,便朝不远处的垂花门去了。
……
冬日寒凉,日头挂在灰蒙蒙的云层后面,散着浅淡的光。
一辆金丝楠木马车静静停在垂花门,车轼上的车夫裹得十分厚实,看不清到底是哪个。
谢苓走到跟前,车帘子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掀开。
她顺着这只手看去,就见谢珩身着靛蓝银丝云纹大袖衫,腰间缀着白玉,一根木簪半束乌发,剩下的披散在肩头,随着动作垂下丝缕,比往日多了几分闲散。
他长眉微敛,漆黑的眸子冷淡平静,声如冷雪:
“上来。”
谢苓避开他的手,柔声道:“堂兄,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也该稍避下嫌才是。”
谢珩玉白的手指一顿,随后若无其事收回去,目光轻轻落在谢苓身上,意味不明。
谢苓扶着雪柳的手上了马车,安静坐在另一边。
一片沉默。
她正闭目养神,喉间忽然传来一股难以忽视的痒意,她睁开眼来,将头侧到窗边,用帕子掩住唇瓣,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一只手摸索着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拿出余有年给的蜜丸,倒了两枚服了下去。
立竿见影,很快便止住了咳嗽。
谢珩侧眸看着她。
谢苓咳得双颊泛起绯色,杏眸泪光点点,粉嫩的唇瓣将两枚蜜丸卷入口中,喘息微微,犹如西子,虚弱异常。
他不由得眉眼一压。
抬手倒了杯温水递给已经谢苓,目光落在她正准备收进荷包的小瓷瓶,淡声道:“这蜜丸从何处来?”
谢苓将荷包口收紧,挂回腰间,抬眸回视谢珩,语气柔和:“紫竹不是事事向堂兄禀报嘛?堂兄不知这是什么?”
谢珩抿唇,想起紫竹说得话,心中的不满愈发明显。
他一向克制,本不该再多言,可不知为何看到谢苓眼底的讥讽时,有些不适。
沉默了一会,他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入口,免得伤了身子。”
谢苓弯唇一笑,浓翘的睫毛垂下,掩下眸光,语气不置可否,看着乖顺极了。
“堂兄说的是。”
嘴上应着,却没有要丢掉瓷瓶的动作。
谢珩眸底一暗,薄唇微抿,终缄默不语。
他索性跳过了此番话题,从怀中拿出图纸,指着其中两处地方道:“地方比较杂,除了云袖楼和招金赌坊,其他我已吩咐属下去办。”
谢苓点头。
她之前看图纸时便注意到了这两个地方。
云袖楼在南街通石巷,是建康城中很普通的一所青楼。而曲荷说的证据,是在云袖楼中一个叫环环的姑娘手里。
环环原叫思环,本也是林华仪身边的侍女之一,两年前给林华仪梳头时不慎扯到了她的头发,被发卖至云袖楼做了低等妓女。
图中所标,这姑娘十天前不幸得花柳病去世,除了跟曲荷关系近些,她没有父母亲人。遗物曲荷并没来得及收,大部分东西不知落到了谁手里,需要谢苓二人自行去寻。
按理说这东西并不难查,郡主手底下那么多人,随便吩咐吩咐一天内都能办妥。找她还能理解,毕竟这事跟她有关。
可麻烦谢珩去办,怎么看都有些大材小用了。
谢珩虽还有一月才及冠,可他毕竟是三品尚书左仆射,事务繁忙,一般来说很难抽身。
谢苓扫过谢珩淡漠的眉眼,她总觉得这次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或许……牵扯甚广也说不定。
至于另一个招金赌/场,谢苓也是听过的。
折柳跟元绿的兄长之前便是在此处行赌,后来被砍了两根指头,再加折柳有了定远侯府义女的身份,他就痛改前非,老老实实找了个酒楼跑堂的活计。
招金赌/坊的靠山似乎来头很大,据说跟朝廷官员有牵扯。
至于那证据,据曲荷交代,是在场中一个叫孙向荣的打手手里。
孙向荣之前有个妹妹名唤孙桃,在林太师府做
侍女,因一次走神不小心把茶水洒到了桌上,被心情不佳的林华仪直接吩咐拖出去杖毙了。
隔了七八日,尸体都丢在乱葬岗被啃得差不多了,林府才派人去给孙向荣送去口信,说是他妹妹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给了十几两银子做安抚费。
孙向荣在赌/坊做了七八年打手,不是普通老百姓一般好糊弄,他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后来曲荷给他暗示了妹妹遗体的位置,等安葬好后,他偷偷跟曲荷联手,搜集了不少林华仪虐杀下人的证据。
看起来似乎很好找证据。
谢苓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图纸,望向谢珩,问道:“堂兄可有章程?”
谢珩颔首,修长的手指轻捏着茶盏,眼神扫过谢苓的指尖,淡声答道:
“先去招金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