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都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是啊,当日不发落彻查,拖到今日结果被人挟持,莫不是这件事本就是她自导自演?
可若是自导自演,也未免太能对自己下得去手——本就中了蛇毒,还高热将褪,又冻了那么久,别说是她,壮年男子都未必扛得住。
谢苓哪管他们心思各异,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张,声音虚弱无力:“郡主,事关咱们二人清名,还望您莫要姑息,彻查到底。”
秦璇点头道:“这是自然。”
“我倒要看看,是有人挑拨离间,还是说你谢苓心怀叵测,演了这么出苦肉计。”
林华仪自信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不信秦璇这草包能查出来,放心地作为看客,在一旁若无其事喝茶,时不时出声煽风点火。
秦璇拽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珍玉,叫她拿给菊月,说道:“放了她,这玉佩是我母亲的,见此玉如见长公主。”
珍玉把玉佩拿起来给菊月看。
菊月仔仔细细查看,看到玉佩边角上长公主的封号后,心中信了几分。
但她没得到谢苓暗示,还不敢松手。
正纠结着,就见谢苓低垂的小指微微勾起,又缓缓放下,动作十分自然。
菊月得了暗示,朝珍玉道:“把玉佩放地上。”
珍玉照做,把玉佩放在距离她两步的地上,后退到秦璇侧后方。
菊月缓缓半蹲下来,快速捡起玉佩,然后一把推开谢苓。
哪知道她没控制住力道,谢苓又实在虚弱,竟然膝盖一软朝地上摔去。
紫竹一直紧紧盯着二人,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谢苓,一旁的珍玉也帮着搀扶。
谢苓此时狼狈至极,乌发上的雪被屋内的热气融化,发丝被淋湿,丝丝缕缕黏在腮边。
她身上的衣裙和鞋袜也被打湿了不少,好在冬日衣裳料子厚,并没有让她失态。只是衣物沾了水变得有些沉,冰冷冷、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紫竹是个细心的,她一边扶着谢苓,一边屈膝行礼道:“还望郡主允许奴婢给苓娘子换身干爽的衣裙,不然我家娘子怕是会加重风寒。”
秦璇颔首,算是应下。
谢苓投以秦璇一个病气的笑,由紫竹搀着往内室走。
离隔门还有几步时,她忽然回头,认真看着林华仪道:“我们谢府有个府医,现下正在山庄,苓娘听说他最擅毒术,有种极妙的药粉,只要有人五日内用手碰了毒,无论什么品种,只要撒上药粉,都能显出异常。”
“这人或许对郡主彻查此事有所帮助。”
说罢,她也不管其他人作何反应,拍了拍紫竹的手,拉回了对方呆愣茫然的思绪。
……
谢苓一走,殿内又安静下来。
秦璇坐在主位上,端起侍女将上的热茶,撇去浮沫轻呷了口,对谢苓的话若有所思。
没听说谢府有这等奇人,也不知谢苓此计是想脱身,还是真想查出真相。
她沉思片刻,决定信对方一次,于是放下茶盏,吩咐珍玉道:“去把谢府那个府医唤来。”
林华仪垂眸敛下眼底的轻蔑。
她不信谢府有这等奇人,若是有,珩哥哥能不告诉她?这八成是谢苓故意诈她的。
也就秦璇这蠢货信。
正当她准备开口表示质疑时,忽有小厮叩门三声前来通传。
“各位贵人,谢大人来了。”
林华仪眼中划过喜色,用手摸了摸鬓角,摆出病弱又温婉的姿态,抬眸朝殿门望去。
小厮拉开殿门,恭敬退到一旁。
那人手执青伞,身着玉色大氅踏雪而来,眉目秾艳,气质却矜贵疏冷。
只是他唇色微白,带着几分病气。
第40章 月未升时千山黑待至中天满清明
“谢大人。”
秦璇起身,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谢珩回之一礼,神色淡淡扫视了屋内众人,最终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一滩雪渍上。
明明神情没有变化,可秦璇莫名觉得对方气压比刚来时还低。
林华仪希冀的目光在谢珩视线略过她时,乍然消失。
她轻咳了声,示意身后侍女曲荷推自己过去,谁知对方毫无动静,
转头去看,见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悦,又不好发作,只得拍了下对方的手臂。
“今日为何频频发呆?”
曲荷回过神来,眼底压着恐惧,小声告罪后忙推着林华仪到了谢珩跟前。
林华仪抿起秀气的唇,仰头望着谢珩扬起个柔柔的笑,嗓音清软喊了声:“珩哥哥。”
谢珩垂眸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林华仪毯下的手指顿时绞在一起,表情凝固了一瞬。
很快,她就恢复了柔笑,指挥身后的曲荷:“曲荷,帮珩哥哥把氅解下来,屋里热。”
曲荷对这冷如九天神君的谢大人怕得要死,闻言推着轮椅的手就一抖,可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得低垂着头,对着谢珩行了一礼,就要为他解开大氅。
谢珩扫了林华仪一眼,眉心微皱,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必了。”
说完便自己解开大氅,扔给了身后的远福,找了椅子坐下。
远福接过,把沾了雪屑的大氅抱到炭盆跟前的架子上挂好。
林华仪神色失落,让曲荷推着自己过去。
曲荷偷偷松了口气。
她就不明白了,小姐为什么对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情根深种,甚至不惜手染鲜血。虽然谢大人貌若谪仙,惊才绝艳,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不通情爱,难以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