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没有躲开,她轻轻蹭了下他的掌心,嗯了一声。
毛茸茸的触感席卷掌心,谢珩心尖发软。
他神色好看了些许,站起身从一旁条桌的柜子里,拿出预备好的伤药和纱布,又唤雪柳去打了一盆清水。
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铜盘里,端到床侧,搁在一旁的小几上,他掀开了被子,轻轻将谢苓宽松的裤腿卷至大腿,露出了缠绕在膝盖上的纱布。
纱布一圈圈落下,里面细细密密的割痕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看着那些伤口,眸中掀起冰冷沉郁的风浪,拿着湿帕的手轻轻颤抖。
哪怕已经为她换了好几次药,但只要一看见这些伤痕,他就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杀了罪魁祸首。
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杀意。
司马佑……
他迟早要把对方的这身狗皮剥了。
稳住手,他轻轻将伤口上凝固的血渍和残余的药粉,一点点沾擦。
谢苓疼得直冒冷汗,她闭上眼,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少顷,她感觉到药粉被撒在伤口上,激起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想收腿,被谢珩的温热的手握住了脚踝,固定在原位。
他嗓音温和,带着轻哄的意味:
“一会就好了,莫动。”
谢苓点头不语,白着脸忍耐,又过了一会,两个膝盖终于被包扎完毕。
谢珩将东西放回铜盘,又拿来个精致的瓷罐,温声道:
“侧身,你腰上有撞伤。”
谢苓半侧过身,抬手将衣摆撩起来,微凉的空气让她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
谢珩看着她的侧腰,捏着小瓷罐的手一点点收紧。
那如雪如玉的肌肤上,是一片骇人的淤青。
他忍了又忍,坐到她身边,打开罐塞,用手指沾了里头的药膏,轻轻涂抹在那片淤青上。
药膏很凉,他的指腹很热。
谢苓不自主的攥紧了身侧的被角,唇瓣轻轻抿着。
等涂完了腰伤,又涂了颈间的掐痕,已经过去了好一会。
谢珩又命人端来了温好的粥,和现做好的小菜,慢慢喂她吃。
夜里不能食太多,谢苓只吃了一点就饱了。
东西撤下去后,她漱口净手,重新盖好被子,看了眼他青黑的眼底,最终拉了拉谢珩的衣袖,柔声道:
“夜深了,一起歇息?”
谢珩本打算去处理今日堆积的事务,但看到谢苓湿漉漉的眸子,便咽下了原本的话,点头道:“好,我去沐浴。”
等他沐浴完回到床边,便发现谢苓已经蜷缩在里侧睡熟了。
他无奈轻笑,将蜡烛吹熄,轻手轻脚上了床,把两侧的幔帐放了下来。
床榻内陷入黑暗,他害怕碰到谢苓的伤口,故而只得虚环抱着她。
窗外月影浅淡,花枝摇曳,四处皆静。
帐内也是漆黑安静,二人袖摆交错,发丝缠绕,呼吸均匀。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她在身侧觉得安心,谢珩难得困意来得快,不一会便陷入睡梦。
……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四月初八,立夏。
含章殿的花草更茂盛了,殿门口那颗高大的槐树浓绿茂盛,上面细碎的叶子在金灿灿的日光下,迎风抖动,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影。
谢苓膝盖好了大半,身着藕色夏衫,坐
在书房前处理宫务。
自打半月前膝盖受了伤,行动不便,她几乎就没出过殿门,一直到三天前,宫务都是在床上摆个矮桌处理的。
她虽说受了伤,但也达到了一些目的。
不算太亏。
一来,她查到了冷宫的一桩秘闻,二来司马佑经此一事彻底信任了她,还转而怀疑上了孙良玉,并且关押在了暴室亲自审问。
她得知此事后,差人给仇士恩传话,并且给了他个孙良玉的把柄,让他抓牢这次机会,如果可以,最好一次性就让孙良玉翻不了身。
仇士恩不傻,他跟孙良玉本来就有仇,得了把柄后,又做了些手脚,试图真假参半,引导司马佑彻底厌弃,最好亲手处死对方。
可惜这孙良玉也是个老狐狸,受了刑后一通苦肉计,又隐晦提起了过去的事,让司马佑念起几分旧情来,竟饶了他,只是撤掉了内务府总管的位子。
谢苓有所预料,毕竟孙良玉此人谄媚圆滑,能屈能伸,又跟司马佑有微末时扶持的主仆情谊,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拌倒。
但不说失望是假的,留这么个祸患在,终究不稳妥。
但孙良玉的事急不得,她只好先卖了崇明一个人情,将他送上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除了这件事外,三月底时,如同上辈子一般,那支叛军势如破竹,连吞北境雍、梁、司三州,紧接着前秦和吐谷浑趁机南扰。
冲虚道人在谢珩的授意下,趁司马佑焦头烂,噩梦连连之时,在他的安神熏香里下了药,致使其性子愈发暴虐,身子却虚弱起来。
司马佑倒也不是太蠢,命人搜查了皇宫好几遍,都未找到问题。
他越来越虚弱,再加本就信佛道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遂急病乱投医,服用了冲虚道人上供的丹药。
当然,这些丹药都是太医们检验过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此丹药一服,司马佑的精神立马好了起来,也不那么容易动怒了。
从服用丹药,到参与炼丹,仅仅只有三天。
谢苓很佩服冲虚忽悠人的能力。
而且很奇怪的是,这次冲虚居然没有让司马佑用处子之血炼丹。
而是再正常不过的炼丹方式。
谢苓正思索着,窗沿上便落下一只翠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