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女和内侍恭敬称是,随后退了下去,各司其职。
白檀拿来了锦盒后,谢苓对着雪柳道:“走吧,该给皇后请安了。”
……
翌日,宁昭贵妃省亲。
后妃省亲一向繁杂,一来是孝道的体现,二来是皇帝拉拢官员的手段。
谢君迁自去岁谢苓入宫,就开始着手准备省亲事宜,直到半个月前才算是备全。
除了修建别院,采买女戏子,置办古董文玩等陈设外,还买了一些鸟雀放在花园里供观赏。
皇帝下旨“三月二十三宁昭贵妃省亲”起,三月十八就有内侍来查看各项事宜,更有工部官员并兵司马打扫街道,逐撵闲人。[1]
谢府上的人三月二十二夜就开始忙活,到二十三日,谢君迁下早朝回府,又细细检查遍是否有纰漏,等到了巳时初,他便去大门外迎接。
其实按照规矩,省亲应当是在男子在门外迎,女眷于正房廊下恭候。
可谢苓阖家在阳夏,山高水远也不可能回去,而建康的亲人只有谢君迁一个。
故而冷清了许多。
本来谢家主在谢苓入宫后就主动招揽过此事,但被皇帝以并非血缘至亲,她兄长另立门户为由拒绝了。
谢君迁在门口等了约莫两刻,忽而听到马蹄声,有十个内侍小跑而来通报,不一会就听到鼓乐声传来。羽扇龙旗,金炉御香,七凤金黄伞、冠袍带履等物过完,才见八个内侍抬着一顶绣凤銮舆缓缓而来。谢君迁带着阖府侍女小厮下跪。[2]
谢苓坐在绣凤銮舆上,掀开车帘,看到了一身蔚纱官袍跪地恭迎的兄长。
她扶着内侍的手臂下了车,亲手扶起兄长,笑道:“多日未见,大哥可还好?”
谢君迁点头,打量着气度威仪的妹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一切安好。”
说罢,他引着谢苓入府,一路到修建的别院里。
谢苓看着雅致却不奢糜的陈设,心中满意。
省亲是昭示皇恩,一般后妃极少,甚至没有这个机会。因此历来后妃省亲,母族会置办的格外奢华。
但鲜花锦簇下是烈火烹油。
身为臣子,还是简朴节约些好。像兄长这般符合礼制,又不奢侈的置办是最妥帖的。
她在别院内乐起受礼后,进入内室更衣,将身上的沉甸甸的褕翟[3]脱了,换成轻便的衣裙。
做完这些就已经午时了,谢苓随谢君迁来到正堂,二人相对坐在檀木方桌上,由侍女摆膳布菜。
兄妹俩都不是话多的,安静用罢饭,又按规矩看了几出戏,谢苓便说要跟兄长讲些体己话,屏退左右。
谢君迁的小厮将宫女内侍都带去了别处,恭敬叫他们喝茶吃酒。
谢苓见人都走干净了,便和兄长去了隔壁书房。
谢君迁的书房里有个暗室,二人一前一后进去,隔着方桌,相对而坐。
烛火昏暗,灯影摇曳。
一室寂静。
谢苓看着眸光温柔的兄长,抿唇道:“兄长,说说你记忆中的上辈子吧。”
第118章 一枕清风梦绿萝~
暗室狭小,方桌上的油灯昏昏,六棱花灯罩将火光碎成斑驳的影,映在谢苓秾艳的面容上。
她沉稳冷静,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度威势。
谢君迁望着与上辈子大不相同的妹妹,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他轻声道:“上辈子,谢崖将你许配给王晖,那时候我正在麓山书院,等得到消息,你已经到了建康。”
“后来不知为何,你与谢珩关系日益紧密。”
说到这,他顿了顿,那双琉璃色的桃花眼中,弥漫出怒气。
他冷声道:“你一颗芳心落在他身上,为他做了许多事,甚至不惜入宫为妃,为他传递消息…给司马佑下毒。”
“也怨我,一心在书院做教习,很多事都知道的太晚。”
“你成玉妃不久,我代山长入宫参宴,见你为了谢珩,竟然奴颜屈膝讨好司马佑,心中气急,于是怒斥了你一番。”
听到这,谢苓愣了。
兄长说得这些话,和自己的梦似乎想通,却又似乎不同。
谢君迁深深看了谢苓一眼,目光逐渐悠远,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司马佑身死,谢珩扶了宗室子弟为新帝,而他成了摄政王,把持朝政。”
“不过三载,他铲除异己,将整个大靖收入囊中,并且联合谢择和余有年,重创前秦。”
“不久新帝死,他被簇拥为新皇,改国号雍。”
谢苓有些怔然。
她抬眸看着神色复杂的兄长,问道:“那我呢?你和爹娘,还有长姐呢?”
听到谢苓的疑问,他面上浮现出痛色,声音是止不住的哽咽颤抖。
“谢珩成摄政王后就将你软禁谢府,我多次求见不得。不久他以通敌叛国之罪,将咱们家一百多口人屠戮殆尽。”
“那时我还在麓山书院,官兵上门捉拿,山长用先帝赐下的赦免令保了我一命。”
“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尽办法,在你大婚前,送了封信给你。”
说着,谢君迁眼眶红了,他颤动着唇,哽声道:“我本想叫你从长计议,防着些他……”
“哪知…你竟在新婚夜,刺杀了谢珩,又拔剑自戕。”
“……”
谢君迁又陆陆续续说了些细节,尤其是她跟谢珩的事。
桌案前的油灯不知何时燃尽,有一缕青烟缭绕飘散,只余墙上的黄铜烛台上,还有烛光昏黄。
谢苓翕动着唇瓣,好一会,才吐出一句干涩的话。
“大哥…我记忆中的上辈子,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