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冷淡无波的凤眸柔和至极,上挑的眼尾带笑,温柔得令人诧异。
谢珩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女。
她带着狐狸面具,黑白分明的杏眸盛着灯火,眼神复杂,充满着疑惑不解,以及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却唯独没有高兴。
心尖微颤,谢珩捏着灯柄的手紧了紧。
没关系,等他表明心际,她就高兴了。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紧张。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
他斩杀贪官污吏的时候不曾紧张,威胁父母的时候不曾紧张,面对群臣质疑时,面对百姓不信任时,都未曾紧张过。
几个月前他吻她
时也未紧张慌乱,亦或者有别的心思。
可如今竟然心慌到手抖。
谢珩定了定心神,朝暗处看了一眼。
下一刻。
“咻、咻、咻……”
“砰!”
烟花直冲天际,于夜幕绽放,碎成斑斓的星火,飞速坠落。
他向前一步,将花灯递给谢苓,眸中倒映着烟火和谢苓带着面具的脸,认真开口。
“阿苓。”
“我曾误会你,利用你,对你不屑一顾。”
“我知晓你予我心意,却一再逃避。”
“我……做了许多错事。”
他顿了顿,神情愧疚,语气越来越柔和。
“请你原谅我。”
“日后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再担心受怕。”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说完,他凝视着谢苓的双眸,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
“这是我亲手做的花灯。”
“听闻你喜欢鬼工球,我便仿照着,以它为原型做了个类似的花灯。”
“看看喜欢吗?”
谢苓听着他真挚的表白,心口酸涩,又觉得可笑至极。
她面无表情接过花灯,细细打量了几眼。
雕刻繁复,确实是鬼工球的样子,一看就用了心思。
想必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礼物。
但她现在……不需要了。
她握着灯柄,抬手将面具摘下,仰头看向比自己高许多的谢珩,忽然笑了。
谢珩看着她唇角的笑,心口没由来的一颤。
眼前的少女似乎一如既往乖觉温软,却在下一刻,俯身吹灭了他亲手做的花灯。
花灯寂灭,她笑得甜蜜漂亮,语气却清幽不明:
“堂兄,逢场作戏的事情,你怎么还当真了?”
谢珩瞳孔一缩,笑意僵在唇角,慢慢消失不见。
他张了张嘴,听到自己干涩低哑的嗓音。
“为什么?”
谢苓笑道:“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
“哪有为什么?”
“你我只是利益交换不是吗?”
“堂兄,这可是你教我的呀,怎么能忘了呢?”
谢珩垂眸,眼底一片灰暗。
满天的烟火还在绽放,和波光粼粼的湖水连成一片绚丽的海。
可烟火下的两人,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眼前的青年眼眸微垂,睫羽轻颤,看起来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谢苓抿唇,不耐烦把花灯塞入他掌心,挥了挥手转身。
“堂兄,上元节快乐。”
“希望日后,再也不见。”
刚踏出半步,她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转而撞入熟悉的怀抱。
雪松香侵袭而来,她被强硬的抬起下巴,扣住后脑。
微凉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似乎在颤抖。
下一刻,温热的唇瓣贴上了她的唇齿,堵住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谢苓瞪大的双眼,双手狠狠推着他的胸膛,却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他重重碾在她的唇上,强硬撬开她的唇齿,吞吐着她的气息,咽下她的味道。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骗子。
濡湿的唇舌/交缠,谢苓口中不受控制的溢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她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个吻里,要被冷冽的雪松香侵袭吞没殆尽。
眼角溢出泪水,她无力半软在他怀中,绵软的手掌抗拒的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狠狠咬了他一口。
脑后的手指却加重了几道,另一只手烙在她的腰间,颇有不管不顾的姿态,掠夺起她唇齿间的气息。
腥甜的铁锈味在二人之间弥漫。
她觉得自己唇舌发麻,胸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谢苓,二人唇间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他微凉手指擦过她微微发肿、带着水光的唇瓣,喘息着将她狠狠嵌入怀中,嗓音低哑,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骗子。”
“小骗子。”
“这辈子休想甩开我。”
谢苓喘匀了气,狠狠推开谢珩,扬手就是一巴掌。
“登徒子,你见鬼去吧!”
打完,她一抬眼,看见了谢珩泛红的眼尾和嫣红的薄唇。
宛若谪仙坠落凡尘,沾染了俗世情欲。
他黑沉的凤眸翻涌着陌生的情绪——疯狂、偏执,如同褪下斯文假面的野兽,充斥令人心惊的掠夺欲。
谢苓被看得心里发毛,害怕对方又发疯,一言不发提着裙摆就跑。
她未看到,身后的谢珩,摸了摸被打的侧脸,唇边勾起一抹摄人的冷笑。
跑?
别说是皇宫,就算是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她。
*
当天夜里,谢府接到了一封圣旨。
封谢苓为右贵妃,即刻入宫。
另有册文言:
“位亚长秋,坐论妇道,听天下之内治,序人伦之大端,御于邦家,式是风化。惟尔赠阳夏县令二女谢苓,祥会鼎族,行高邦媛,体仁则厚,履礼维纯。有冲敏之识,不资姆训;有淑慎之行,自成嫔则。蕴此贞懿,灼其芳华,选躬之初,奉承先命。肃恭之仪,克称尊旨,銮舆比幸,侍从勤诚。祗事寿宫,备申哀敬,能尽其节,实同我心。久奉椒涂,载扬蕙问,勤於道艺,每鉴图书。动有箴规,必脱簪珥,进贤才以辅佐,知臣下之勤劳。谦让益勤,记功惟最,声流彤管,道洽紫庭。克副宫教,敬修壶职,眷求贤淑,用峻等威。百辟抗辞,六宫归美,宜崇礼册,俾举彝章。是用册曰右贵妃。往钦哉,无或居上而骄,无或处贵而逸,降情以逮下,诚事以防微。洁其粢盛,服其汗濯,敬循礼节,以率嫔御。膺兹嘉命,可不慎欤。”[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