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踉跄着站稳,就看到谢珩颀长的背影消失在地牢转角的身影。
她心头一慌,后退靠到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看向提着长刀,一脸痞气的飞羽,佯装镇定怒斥道:“你想做什么?!”
“我可是谢氏主母!”
飞羽歪了歪头,刀光一闪,缩在角落求饶的溪和以及粗使婆子,瞬间没了声。
温热的血液,洒在谢夫人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眼皮挂上粘稠的液体,她眼前一片猩红。
她呆呆看向地面,才发现跟随自己十余年,替她做了无数脏事的溪和,已然人首分离。
静默过后,便是后知后觉的惊惧。
“啊啊啊啊!!!!”
谢夫人和婆子的尖叫交织掺杂。
飞羽掏了掏耳朵,清秀的娃娃脸上露出烦躁。
“聒噪。”
“你是主母,与我飞羽何干。”
惨叫声透过重重的铁门,自暗室内冲出牢门。
侍卫听着地牢里的声音,抖了抖身子,不禁头皮发麻。
他小心翼翼替谢珩拉开门,偷偷上瞄,看到对方那张昳丽如鬼魅的面容时,又慌忙垂下了脑袋。
都说谢珩大人温润如玉,是不折不扣的君子。
可…哪有君子把自己亲娘关在地牢里的。
谢大人,好像那披着人皮的鬼魅。
美则美矣,无情冷血。
……
冬夜生寒,弯月如钩。
淡薄的月色透过树枝,在言琢轩的房檐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零星星,细碎的像是撕烂的布帛。
谢苓迷迷糊糊,感觉浑身发热,似乎有人一直在耳边轻声呢喃,还有人用冰凉的东西撬开了她的牙关,灌入苦涩的汤汁。
她下意识吞咽,紧接着有东西挤入她的唇齿,顺着嗓子滑入喉管。
很甜。
是蜂蜜水。
她想睁开眼,可太困了,眼皮像是缀着千斤重的东西,怎么也睁不开。
于是乎,又不受控制的沉沉睡去。
谢珩坐在床边,手中那些一柄白玉小勺,一点一点,将蜂蜜水喂入谢苓毫无血色的唇瓣中。
少女的脸色依旧潮红,额头上出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第三次发热了。
他将碗搁在远福端着的托盘中,用帕子轻轻擦拭掉她额上的汗珠,又放了一块温凉的湿帕在她额头上敷着。
“主子,您两天没合眼了,苓娘子这奴才看着就行。”
“您去歇歇吧。”
远福看着谢珩眼底的青黑,心里担忧的不得了。
他们从荆州回来的路上,忽然收到了留在谢苓身边暗卫的急信。
主子看完信就变了脸色,安排好事宜后带着几个黑鳞卫就快马加鞭往京里赶。
硬生生将半个月的路程缩了一半,一路上几乎没合眼。
主子这次荆州之行本就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又这么一折腾,膝盖的旧疾就又犯了。
他看着自家主子轻柔的动作,无力叹气。
坠入爱河的男人最可怕了!
尤其是这种自己意识不到的。
他还想啰嗦,就听到自家主子说:“玉连环之事可查清楚了?”
远福正了神色,颇为赞叹地看了眼谢苓,回道:“苓娘子的人本身就查得八九不离十了。”
“奴才又确认了一番,确定了幕后之人正是……”
谢珩将帕子放回托盘,冷声道:“说。”
远福硬着头皮道:“是谢灵音。”
谢珩一愣,长眉微拧。
远福又道:“奴才也觉得不可置信,可这事,还真就是谢灵音做的。”
“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他也不信这样的蠢货能做出这等几乎没有破绽的局。甚至还能把手伸进皇宫御药房。
可奇怪的事,不论怎么查,所有证据都指向谢灵音。
就像是…有人刻意替换了身份一样。
谢珩静默片刻,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把人关暗室。”
“剩下的…等谢苓清醒后自己处理。”
“退下吧。”
远福称是,躬身退下。
灯火如豆。
窗外冷风萧瑟,洁白的月影穿过雕花窗棂,落入沉寂的屋内。
谢珩坐在床边,静静望着谢苓病弱的脸,微凉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轻抚上她滚烫的脸颊。
太脆弱了。
她真的太脆弱了。
就像是幼年时三弟送给他的琉璃娃娃,美丽却易碎。只要轻轻一摔,就会支离破碎。
他的指尖停在对方微蹙的眉心,轻轻抚开了那道痕迹。
等将大靖收入囊中,就护她一世无虞。
她是他的堂妹,也是他最精心培养的棋子,合该得到最好的一切。
长夜漫漫,谢苓额头上的帕子换了又换。
直到金乌跃入半空,窗棂内照进朦胧的天光,才总算是退了热。
谢珩揉了揉眉心,头痛欲裂。
他将帕子丢在水盆里,吩咐紫枝端出去,又倒了一杯温水,用干净的纱布,将谢苓干涸的唇沾湿,却还不曾离去。
不知何时,终于靠在床侧迷迷糊糊睡着了。
谢苓是热醒的。
她身上痛的厉害,还出了一层黏糊糊的汗,裹在被子里又潮又热。
鼻尖上出了细汗,她难受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明。
一侧头,便看到趴在一旁熟睡的谢珩。他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昳丽的容色,透过一点缝隙,她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青黑,也看到了下巴上那层胡茬。
原来…不是梦啊。
他真的回来了。
他真的…相信自己。
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困倦疲惫,看起来许久未曾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