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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窈窕(192)+番外

作者:小睡狸奴 阅读记录

然而她猛地想起重云,又是一个激灵:“重云呢?”

裴璋安抚似的,将她抱得更紧了,轻声道:“他们都无事,你不必挂心。”

他低缓的话语仿佛是某种咒术,她倦得打了个呵欠,又缩了缩,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肆无忌惮的火,在皇城中烧灼至夜半方才止熄。断垣残壁散落了一地,冷风拂过,黑灰便打着旋儿飘来飘去,凄凉而诡异。

三日前,昏厥多日的天子猝然宾天,离世前嘴角溢血,十指因为痛苦而痉挛至扭曲。

萧衡是毒发而亡,遗容狰狞,面上呈出青灰之色,不论如何都不再是一句风寒便可揭过。

太后与三皇子秘不发丧,原想商议对策加以掩饰,密报却被张院判冒死着人捎带出宫。

眼见是瞒不住了,又得知萧寄即刻出城整兵做战备,三皇子忌惮他,这才派出人马去王府抓捕女眷当作挟制。

谁想人抓来还不到一日,早该殒命在北地的裴璋竟与霍逸携兵攻城,打着清君侧之名目长驱直入。

相比起阴晴不定且性情暴戾的三皇子,兵士与宫人本就多偏向萧寄,更莫说是被三方合围。

起初尚有顽抗之人,直至霍逸喊出降者不杀,残军这才稀里哗啦抛下手中兵器。

而三皇子见情势不妙,早就先一步携亲信弃城而逃,霍逸带着人手想去截杀,却在夜色里中了埋伏,功亏一篑。

陆九叙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便想去寻裴璋。

宫人告知他,裴璋正身处于御苑旁的暖阁中。

他随宫人来此,阁外果然点上了一盏光线细弱的羊角灯。

只是不待踏进去,重风身影一闪,拦下他,摇了摇头。

陆九叙伸长脖子朝阁内瞅,他本就焦头烂额了,当即烦躁地大喊:“裴伯玉!”

宫阁静谧,这一声尤为刺耳,阮窈在榻上睡着,无意识地缩了下,愈发把脑袋往被子里埋。

裴璋手上执着干燥的巾帕,正在慢慢为她拭干发尾。他微一蹙眉,看了眼榻上人的睡颜,侧目示意重风走近。

“让他用纸笔写了,再递过来。”裴璋嗓音压得极低。

重风出去传过话,陆九叙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继而冷笑连连:“这人莫不是疯了?政事堆积如……”

然而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重风请了出去。

陆九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着说:“……拿纸笔来……”

阮窈翌日醒得很早,发觉裴璋不在身边了,她心尖儿像是踩空了般,下意识就不安起来。

匆匆下床穿上鞋袜,她这才发觉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已然被包扎妥当。

“裴璋在哪儿?”阮窈一面朝殿外走,一面去问追着她的宫女。

宫女连忙答道:“回娘子的话,裴公子正于紫宸殿与几位大人议事。请娘子先回去侯着,奴服侍娘子用早膳……”

阮窈步履不停,蹙眉问道:“宫中如今怎么样?”

“陛下……”小宫女神色一黯:“陛下驾崩了。”

她愣了愣,脚步一滞。

与此同时,阮窈脚下似乎踩踏到了什么东西,半硬不软。

她退了半步,疑惑地低下头——

只见砖缝间正卡着一根白生生的手指,指甲上还染有干涸的暗血。

这指头被她无意间踩烂了一半,吓得阮窈面色蓦然发白,几乎要呕出来。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近乎黏滞。

十数名官吏与士族中人相对而坐,人人神色各异,脸色却都称不上好。

裴璋神色平静,并没有出声,手指正微微曲起,一下一下地在膝上轻敲着。

重风低头入内,轻声对他说道:“阮娘子闹着要回王府……不肯在宫里待了。”

他微皱起眉,犹豫了片刻,正欲站起身来,就听陆九叙忽然说道:“先皇骤然驾崩,可如今除去国丧,当务之急便是新君即位一事,须得及早商定下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诸多杂事在他那儿堆成了山,怕是日后更是有得忙。

尚书令深以为然,如实说道:“先皇共有三子,废太子与三皇子自不必提,而今有资格继承大统者,唯有四殿下一人。”

此言一出,人人目光皆是投向萧寄。

萧寄背脊一僵,缓缓起身,声音哑得厉害:“恐怕是要辜负大人错爱了。父皇骤然离世,我身为人子……难辞其咎,实是无颜嗣位。”

尚书令愣了好一会儿,只好又仰头望向裴璋,显见得是在等他出言:“这……”

显见得并非是一时半刻便能离宫了。

裴璋薄唇微抿,侧目看了重风一眼,有几分无奈地压低嗓音:“……那便送她回去。”

阮窈并非是在闹脾气,而是当真不愿再在这皇城中待。

她心中总归记挂着亲人,再者也着实是恶心极了。

前一夜兵荒马乱,宫中处处皆是还未来得及扫清的血迹,甚至有碎肉黏糊在暗处,与人间炼狱并无二样。

直至阮窈乘车回到王府,顺遂见到活生生的阮淮和毫发无损的祁云,吊着的心才彻底松懈下来。

而后,她去看望仍在昏睡着的重云。

他那一箭正中肩胛,却幸甚至哉,并未伤及到重要脏器。此刻患处已然处治过,脸色瞧上去尤为苍白。

阮窈原是想多陪他一会儿,然而又被祁云给拉出去。

“你与那裴长公子的事,阿淮都告诉我了。”祁云眉头紧皱地打量她:“我且问你,往后你打算如何办?”

她被阿娘这般盯着,忽然感到一丝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