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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窈窕(137)+番外

作者:小睡狸奴 阅读记录

北域离洛阳较远,霍逸从前待她又有着些情意,然而时过境迁,这情分眼下还算不算数,阮窈也不知晓。

阮淮得知了她的想法,倒是颇为跃跃欲试。他本是军官出身,若是去了雁门,也能靠自身谋得一官半职,自然便能庇护妹妹。

有阿兄守在身边,多多少少令阮窈感到几分安心。二人互为依靠,她心里不好受的时候,就会同他说话,喋喋不休,且毫无顾忌。阮淮也会告诉她好些事,有时说起阿爹,彼此也是相对无言,只能强打起精神相互安慰几句。

他那时能留在洛阳,原也是受了四皇子萧寄的帮扶。兴许也是如此,才避开了裴氏的耳目,得以暗中打探到阮窈的消息。

得知阮淮与萧寄竟早就相识,阮窈愣了一下,想到了燕照园中曾打过交道的一位故人。

她随意问了一句,本也不作指望。

谁想阮淮很快答道:“是那位如娘子吗?四殿下待她很是爱护……贵嫔似乎曾想要为殿下另行赐婚,他也想法子拒绝了。”

“是吗……”阮窈自言自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暮色苍茫,火堆熊熊烧着,她借着光亮蹲身在清溪旁净手。

溪水里倒映出一张灰扑扑的脸,发丝也蓬乱,瞧着竟有几分陌生,本该亮盈盈的眼也显得暗淡。于是她抬起手,慢慢揉了揉眼睛。

原来……当初裴璋不为瑟如所动,分明是她命好才对。萧寄怎么也是龙子凤孙,年纪还比裴璋小,又比他容易糊弄,哪像自己,真真是挤破头也要往火坑里跳。

阮窈对瑟如说不上嫉妒,只是她如今过得实在有些惨,懊恼之下总觉得旁人都是好的,想来想去,她也不愿再怪自己,只能把裴璋归作罪魁祸首。

“衣冠禽兽、有辱斯文、寡廉鲜耻……”她一面恨声骂,一面捡了颗石子,扑通一声扔进溪水里。

眼瞧着满池波光与回忆一齐被搅得稀碎,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他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似的。

阮淮默默听着,也皱眉说道:“此人分明是名门世家的公子,行事竟这般阴毒。”

她听了只是冷笑:“阿兄不必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裴璋并非是个例,连他父亲裴筠都是如此。裴璋母亲原是另有恋人的,裴筠强娶不说,后来还逼得自己妻子削发为尼。他弟弟我也不稀罕提,总归更是个卑劣之人,未见得比姨母家的徐表哥好上多少。”

此等隐秘,只怕裴家都没有几个人知晓,阮淮更是听得呆住了。

“他妻子因他而死,他倒仍好好地做着这家主,未过几年又娶了个继室……”阮窈嗤道:“当初既要强娶,就该随妻子一同去死才是,实在令人不齿。”

她又往溪水里砸了几颗石子,嘴上刻薄骂了好一会儿,心里才觉得舒坦些。

这些事放在从前,阮淮定是分毫不信,如今却一个字也不怀疑了。

“你失踪以后,齐家那郎君也再未定亲,还在暗中帮着母亲一起找你……”

阮窈怔愣了一下。

“……齐慎?”她嘴唇微张,眸中是不可置信的困惑。

阮淮也疑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震惊:“是他。”

“我以为……”阮窈喃喃说着:“我以为他死了……”紧接着,她又咬牙切齿起来,怒声道:“骗子……不只是伪君子,还是个大骗子!”

阮淮实在不明白,又问了两句。阮窈向他解释着,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热。

她一直以为齐慎是因为自己才枉死,也因此恨上了裴璋。

恨他不将旁人的命当命,也恨他为了占有自己不择手段。

这股恨意长久以来,像是凝成了某种实质性的死结,缠在她的心口,令她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然后一朝知晓真相,她的心陡然变得有些空落。曾经的悲切化作烟尘消散了,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欢喜,而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恼怒。

他总是这样,用各种法子吓唬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么闭口不言,要么便诱哄她,总归就是想方设法要让自己顺服,要折了自己的脊骨。

他分明长着嘴,可这嘴真不如别要了。

阮窈红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一颗心最终还是沉沉落了回去。

“人没事就好。”

二人相识不算久,可齐慎一直待她很好,自己也曾是心甘情愿想要嫁给他,还一同商议过府宅的花苑应当如何修整。

想到此处,她又幽幽叹了口气。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火光被风吹得摇摆明灭,映照出她眸中一抹莹亮水色,又极快地被她抬手擦去。

从洛阳到雁门,水远山长,中间还隔着邺城和晋阳等诸多城郡。

前路茫茫,颠沛之人又何止是他们,整个卫国远比她想象中更要支离破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因为近年的战乱,愈是靠近北域,平民百姓反倒渐渐变少了。有法子的人早都举家南下,想要朝着洛阳迁移。

然而这样做的人并非少数,山匪流寇同样如此,甚至会集结在没有兵守的暗路上,借机杀人劫财。寻常人死在半途上再正常不过,又哪里有道理可言。

倘若家中有老弱病残,亦或是十分穷苦的人家,便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祷着边关将士能够早日退敌,好叫他们不必被迫离家、再遭磨难。

阮窈一直是男子打扮,不敢轻易露出真容。即便如此,她还是害怕会有探子,所以即使阮淮有银钱,他们也极少去寻正经住处,多是餐风宿雨,夜里也难有睡踏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