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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窈窕(116)+番外

作者:小睡狸奴 阅读记录

滴水之仇,自当涌泉相报,何况是今日这般卑劣之举。

此事不宜声张,重云很快领了命,将女子给悄然带了下去。

*

自裴璋走后,别苑中再无他事。

阮窈闲得发慌,情绪却怎么也要比在裴府时松快几分。

别苑的院子里栽植了几株杏树,正是花叶灼灼时,映得人满目明丽。不像是在九曲斋中,除去松竹,便是嶙峋的山石,连屋舍都建得严整不已。

简直像是一座方方正正,且毫无人气的……宗庙。

她让侍者将膳食挪到树下的石桌上,正要动筷,又想起一事。

“重大哥——”阮窈一面举目四望,一面扬声喊重风。

虽说这会儿未瞧见人,但裴璋把他留在了别苑里守着自己,他定然是能够听见的。

阮窈起初在山寺时,重风待她素来有几分照拂。只是自裴璋上了她的床榻以后,他反倒避嫌避得比重云还要远。

“娘子有何事?”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重风站到了她身后的廊下。

“你可用过膳了吗?”阮窈仰起脸,神色自若地同他说道:“这样多的菜色……你也坐下,与我一起吃些吧。”

她说得坦然,重风却愣了愣,很快就拒绝道:“这样于理不合,我守着娘子就好。”

阮窈盯着他,然后叹了一口气,手里的筷子又放回了桌上。

“为何与我生分了?于理不合……又是不合哪条理?”

她又不是裴璋,且无名分,并非是他们的主子。说到底,与在钱塘那时候又有多大分别呢?

“重大哥是仍在记恨我那时……还是如今愈发瞧不上我了?”阮窈微微蹙起眉,满目失落之色,幽幽说了句。

“并非是如此。”重风答得很快。

许是她郁郁不乐的模样着实与当初一般可怜,他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带着无奈在石桌前坐下。

阮窈很快便敛去愁色,朝他笑了一下,复又拿起筷子。

“公子的父亲忽然病重,他那日嘴上虽不说,心里必定也是难受极了的……”

与重风随意扯了两句后,她忽地轻声说道。

他闻言沉默片刻,轻喟一声:“公子并非情绪外露之人,但终归是血浓于水。”

阮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直犯嘀咕。

重风所说,当然并没有错。可自己相较他,却无意多窥得了一重天机。

这些事说到底,与她并无任何干系。

可她打从佛塔里出来,哪怕眼下已经到了洛阳,偶尔还是会无法抑制地想起那些写满了字迹的纸,欲忘而忘不掉。

血浓于水是真,囚禁且逼死冯荑……大抵也是真。

阮窈丝毫不相信所谓的因果报应,可裴璋父亲如今瘫在床上苟活,怕是比死都难受。

“他们父子,从前可亲近吗?”她不由地问了句。

重风却皱眉,又思虑了一会儿,只道:“家主……是位严父。”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裴璋如今是没有孩子,可阮窈觉着,他日后若当了爹,必定也是个极严格的父亲。

她本还想再打探两句裴璋的旧疾,但重风也不是个傻子,很快察觉出来她的意图,说话也愈发谨慎了。

见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阮窈也懒得再说,很快用完了膳。

春意尚浅,白昼也仍旧显得短暂。日落前,她慢慢散着步,绕着小院走了四、五圈。

春眠不觉晓,她动得少,吃得多,似乎连腰肢都比从前丰盈了几分。阮窈最是惜命,将自身康健看得十分重要。她从前太瘦了,如今稍稍丰满些,也是好事。

她步子挪到靠近出口的地方时,侧目瞥了眼站在廊下的侍女。

侍女的视线正透过花枝,紧紧地盯着她。

阮窈恍若不觉,只是又垂下眼去,径自回了房。

她夜里睡得不算安稳,已然是这两年以来的常事。

从前流落在外,自不必说。后来自身虽得以暂时保全,但又不能不为亲人而挂心伤神。

阮窈也并不习惯与裴璋同被而眠,可他这两日不在了,她却不知怎的,仍旧是不习惯。

半梦半醒间,她刚想翻个身,便感到有只手隔着薄被扶在自己腰上。

这只手的掌心热得过分,吓得阮窈一个激灵,就此被惊醒。

她骤然睁开眼,迷糊中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坐在榻旁,不是裴璋又是谁。

阮窈心中立时生出一股火,话里的怨气和怒气都满的快要溢了出来:“公子总吓唬人做什么?前两日也是这样,得亏是我胆大,不然早晚是要被你给吓疯的……且我到底是个女子,卧房怎能由你任意出入……实在是……”

她恼怒得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嘴上连珠炮似的谴责他。

然而话音还未落,阮窈就被他一言不发抱了个满怀。

裴璋抱得太紧了,炽热的体温透过衣料,灼得她也忽而感到莫名的不安,下意识便想要挣脱。

紧接着,她耳边传来他暗哑的声音。

“窈娘……”

任她再愚钝,也感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呼吸很沉,嗓音也哑得不行,浑身都发着热。

像是在竭尽全力忍耐着什么。

察觉到裴璋又想来吻她,阮窈立刻蹙眉避开,这才离得极近去看他。

眼前人深深地盯着她,漆黑的眸里蕴着情潮,眼底有些发红,眼下更含着层湿润水色。

见她躲开了,他竟还像是有一分委屈,恳求似的不断轻唤她的名字。

“窈娘……我……”

裴璋说至一半,仿佛又不知如何开口,眉目间竟极为罕见地浮起一丝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