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不玩了……哥哥?”
雪地上空无一人。
小子初愣在原地,小脸苍白。恐惧就像寒风咆哮着钻进他的骨髓,他红着一双眼大喊着:
“哥哥……哥哥!我不玩儿了哥哥!”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还有自己的回声。
夜色暗了下来。
白日的一片纯白到夜里只剩下一片黑。
夜风裹着霜花奔腾呼啸,好像看不见的黑里蛰伏着无数巨兽……他哪儿也不敢去。
终于嘴巴一扁哭了出来,他又冷又怕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企图隔绝好似野兽嘶吼的风声,嘴里带着哭腔呢喃着嘶哑着祈求着:
“哥哥我不玩了……我想回家了……”
“哥哥你说过你会来找我的……”
“哥哥……”
“娘……”
“娘你在哪儿……你说过会找到我的…娘……”
“初儿想回家了……娘。”
第45章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风卷狂云,大雪倾盆,天地颠倒。
唯有小子初堕入无尽的黑中,不断的下沉、下沉。
场景坍塌倾斜、斗转星移、几经变换……后来的很多时刻,小子初都处在无边无际的暗夜里。
或者说自那大雪纷飞的雪夜后,他再也没迎来过天明。
包括和野狗争食、被人贩子发卖,肩上被人烙下印记,为了让老毒物收他为徒为了学天底下一等一的用毒伎俩,被老毒物扔下万蛇窟里等等……他都受住了。
一开始他会哭,哭求着哥哥、饶珠、爹、娘,任何人都好,谁来救救他,带他回家,他发誓他再也不调皮了,再也不惹娘生气了,他会将《离骚》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他再也不会出庄子了,他会听娘的话他会乖的……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来。
没有人来救他。
后来他麻木了也不哭了,因为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永远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
他只有他自己。
祈求变成了憎恨,他恨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骗他。
再到后来,他长大了。见到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广的天地,也忘了爹娘、哥哥、饶珠……渐渐也忘了自己叫谁,是谁。
小子初最终没有走出那个雪夜。
而小毒物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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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雷掌?你是江雷龙的女儿?”
月上柳梢,乌云散尽。
冷月的光倾洒大地,小小农舍也分得了一些依稀的光。
黯淡些微,却也足够。
江铃儿纵身避开火舞洒落的尾后针,与火舞对接了一掌,结果是火舞纹丝未动,而她脊背重重撞在窗台上,打碎了一室月光。
江铃儿咬牙闷哼一声,左手撑地勉力站起,右手从指尖蔓延到肩颈整条手臂的酥麻和阵痛疼得她冷汗如瀑,抬手一看,右掌更是鲜血淋漓,遍布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原来火舞的双手也俱是机关木头,掌心居然遍布了尾后针,她毕竟行走江湖时少,对这些鬼蜮伎俩更是知之甚少,毫无防备便着了道。
“你不如你父亲。”
机关木头打造的身躯毕竟有些沉重,火舞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牵动小小的农舍微微震动。直到走到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的江铃儿面前,幽幽叹了口气似是后怕也似是没有遇到强敌的遗憾:
”
奔雷掌一出势不可挡。若是你父亲在,莫说中计,老身我恐怕寸步也进不了他的身,就是这条臂也得废喽。“火舞话音刚落,方才还惋惜的神情,蓦的牵起一丝诡秘的笑纹,“幸好。”
江铃儿一顿,眼皮一抬,鲜血淋漓的右手神经质的抽动了下。
“幸好……什么?”
火舞苍老脸上的细纹如波澜般绽开,抚掌大笑:
“还能是什么?幸好那老东西死了,死得好哇!”
本痛得几乎不能动弹的鲜血淋漓的右手蓦的攥紧,细瘦的手背鼓起暴怒的青筋。窗外许是惊鸟掠过,乱了一屋惨淡月光,兼又毒雾浓厚,火舞浑浊的双眸不过一个错眼,再睁开眸时,瞳孔蓦的放大,倒映出一双逼近的赤红杏眸——
“啊啊啊啊啊啊!”
是江铃儿嘶吼着破开毒雾迷障,凌空跃起,鲜血淋漓的右掌携着雷霆千钧狠狠打向火舞!
火舞瞳孔紧缩,不想江铃儿明明被她打倒在地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的气力和爆发力!
碍于浑身由千年古树打造的沉重躯壳不易避开,尤其是这样眨眼的瞬间,火舞只能微微侧过身,江铃儿一招“雷霆”重之又重地在她左侧胸膛落下一击!
这一击虽倾尽江铃儿浑身上下全部气力,可仍就像打在石头上一般,较地清一身的铜皮铁骨不知为何,火舞这一身不知从哪儿来的木头竟硬得和天下第一镖的玄铁有的一比!
震得她只觉得右掌好似骨骼和经脉俱碎,无力地摔倒在地,再也生不出一丝气力。
“小瞧你这丫头片子了,这一掌还有几分老镖头的气势。呵,螳臂当车,不自量……!”
火舞冷哼一声,蓦的一顿,僵在了原地。
极细微的木屑落下的声音响起,若非是火舞这般内力深厚的大家许还注意不到。她闻声视线缓缓落下,看向自己被江铃儿掌击的左侧胸膛——
衣袂已成碎块露出其下刻着圈圈年轮的褐色机关木头所制作的身躯,其上一只……焦黑的掌印赫然在目。
碎屑很快飘落在地,了无痕迹。火舞直直盯着自己胸膛前的焦黑手印,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