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今日早前为了护住他不妨被店小二用荆棘做的扫帚刮到了脸,寸长的伤口被他猛地一扯,又滋出了血。
鲜红配上羊脂玉似的白,刺眼的很。
见他盯着虎口的血珠瞧半晌不说话,一张秾丽的俊容肉眼可见的脸色更差了,江铃儿疑心他洁癖又犯了,忙说:“我再给您打桶水……”
江铃儿话还没说完,小毒物猛然松开钳制住她下颚的手,转而推了她一把,直将她推到屋外:
“滚出去!”
忽而又大步折了回去,将七七八八的钱袋子都丢给了她,准确说是砸在她身上。小毒物脸色很差声音更是阴冷:
“流水狗都比你干净几分!去休整干净了再来见我!”
话落好似泄愤似的,门被他大力一甩,“砰!”的一声合上了。
江铃儿一惊,眼睛飞快眨了眨,呆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抱着怀里的脏衣服低低说了句:
“……哦。”
第12章 他绝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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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铃儿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观音显灵,小毒物发善心了,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天,小毒物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可能。
尤其这个想法在两肩上的幽蓝火苗就剩那么一小撮时达到了顶峰。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让她去送死的,然后顺理成章的丢下她吧!
江铃儿脸色很差,差到森森冒着寒气,若不是此刻灯火通明,店小二真以为遇见鬼了。
不,应该说凶神恶煞的,简直比修罗还可怕。莫名周遭气温都跟着冷了三分。
“姑娘?姑娘!”
见小毒物钱给的痛快,店小二也客气了起来,连唤了两声终于唤回了江铃儿的神志。
江铃儿一股脑将七个钱袋全塞给了店小二,语速飞快:“这……这是我今日在大堂里捡到的,定是午间那些马夫遗留的,劳烦店家替我还给他们。”
哪有人捡钱一连捡了这么多人的钱?定是偷的呗!可是既然偷了又为何还回来?店小二有些狐疑的瞅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小女叫花,可与她同行的小郎君出手阔绰,尤其洗净之后,他不过趁着送水的功夫惊鸿一瞥,那风姿那气度,说是天潢贵胄都是有人信的。
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凑在一块儿,虽说是主仆,可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店小二心里腹诽,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接了过来:“好说好说,那帮子跑马的粗人每日午时都会来我这小店讨碗茶水喝,他们跑马的一天都指不定赚不了一枚铜板呢,姑娘这干的可是天大的善事,小的一定办到。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忽的一顿,店小二甚至关切道,“姑娘你这、你这气色太差了,不如小的去医馆给姑娘叫位郎中来?”
江铃儿摇了摇头,从衣袖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异常精巧的飞镖,其上刻着“江”字,是天下第一镖的独门暗器。
镖内弟子人人都有,不过她这枚不大一样。小小飞镖镀了一层金,这是天下第一镖未来的总镖头才能拥有的信物,在她十八岁的生辰那日,老镖头将飞镖赠予了她,亦是将整个天下第一镖的未来都托付与了她。
是天上地下唯一仅有的,只属于她的,属于她江铃儿的象征着未来天下第一镖掌权人的荣光。
也是如今的她浑身上下仅有的东西了。
果然她一拿出来,店小二眼都亮了。
她紧紧地攥着这枚飞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递给了店小二,哑声道:“可以再劳烦你帮我将这当了,应该能当一些钱,再替我和…我家主人买几套干净的衣物,还有砂石……”
好好的要砂石作甚?店小二心里奇怪却没有问出口,而是连声称好。
“好说,好说!”店小二眼中的精光堪称慑人,生怕这蠢笨的小叫花反悔了,他一把去夺江铃儿手中的飞镖,却扯不动。只见攥住飞镖的那只手纤细却又与“纤柔”二字没有半分关系,指腹、尤其虎口那处薄薄的一层茧,更因用力指骨泛白,细看下,隐隐战栗着。
店小二奇道:“……姑娘?”
江铃儿死死盯着手中的金色飞镖,盯着其上那小小的“江”字,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瞬后猝然松手,给了他。
小小的金色飞镖转而落进一只短粗的黝黑的大手里,被他极快拢住生怕她反悔似的纳进了怀里。
不过眨眼之间她再也看不到那抹耀眼的金,也同那抹耀眼的金……再无瓜葛。
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江铃儿了。
店小二嘿嘿笑着,视若无睹面前人的死水般的颓丧与静默,欢天喜地道:“姑娘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哎呦姑娘,你脸色怎么凭地更差了?唇都白了,真不用请个郎中来看么?”见人还是摇了摇头,
面容隐在长发后叫人瞧不见神情,好似被人抽去浑身气力,脊背突出两枚小小的蝴蝶骨,看起来瘦弱纤细,莫名可怜的紧,这年头战乱不断谁人不苦?却还是被眼前这姑娘看的软了心肠,想起今早拿扫帚赶人确实干得不是人事,可转念又想这镶金带银的又是杀气腾腾的江湖物件,怎么看都不是这个小叫花能有的东西,定又是偷来的,这么一想,心里好受了许多,也更心安理得了,“小的给您送桶热水梳洗一番?对了,等会儿小的叫裁缝铺的活计送衣裳来,姑娘姓甚名谁?留个姓名,也叫伙计好找。”
江铃儿闻言浑身极细微的一颤:“我叫阿奴……”忽的闭了闭眼,遂睁开,瞳孔极黑,好似两汪化不开的墨潭,盯着他,低而清晰地道,“叫我阿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