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高阳扯过缰绳,旋即骑马离开。
众人一愣忙追问:“高先生我们追了十里地就这么走了?还有那个小毒物人影还没见着,若不将他就地正法杜绝后患,以老毒物公冶赤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不会罢休……”
然而高阳恍若未闻走的决绝,不一会儿只能看到扬起的尘沙。
众人看了看高先生毫不犹豫转头便离去的身影又扭头穿过雨幕看向那一抹幽幽独立的倩影,好像无声盯着他们看,冷不丁寒风入骨头皮都炸了开来,再不迟疑,纷纷勒马离去。
一时响声震天,等到彻底听不到马蹄声后,江铃儿才松了一口气,好像崩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了下来,她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青年离她太远了,远到她的四肢又开始发僵,死气笼上她的眉心。
果然不知何时起,青年早从泥泞上起了身,坐在离她不远的大树下,雨珠沿着他秀美的轮廓淌落,他凉凉瞥了江铃儿一眼,轻嗤了声:
“这就是威名赫赫的日月堡?呵,不过一个照面就吓得屁滚尿流,就这绿豆胆还敢追我十里地?”
江铃儿闻言微垂下眼帘,雨珠便从长睫上滚了下来:“高先生向来不喜我,无论如何无论真假,顺水推舟回去复命,再好不过了。”
“我看是想丢掉你这个烫手山芋吧?”青年微抬下颚睨着她,笑得讽刺而凉薄,毫不留情戳穿她,“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无论《长生诀》有没有在你们父女俩身上,你和你爹都是过街老鼠,人人路过都要啐上一口。无论你是死是活,聪明人都该知道少跟你们沾边比较好吧?”
忽的一道惊电闪过,一晃而过映出江铃儿一张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面容。才过了短短数天,健康的蜜色从她脸上褪去,透出苍白的底色。
小毒物冷哼一声,从地上起了身。原想将她挫骨扬灰的,一来确实受了重伤,他惜命的很,还是静养的好。二来,她倒是守信将日月堡的人驱走了,他决定省力气任其自生自灭,算是他难得的善举了。
可惜有人不识趣。
他不过才扶着树走了两步,身后那人居然胆大包天的自背后死死抱住他的腰,一来因他伤势太重一时挣脱不了,二来江铃儿一贴上他就好像两枚磁石相吸,她不断从他身上汲取着幽蓝焰火,因此力大无比,牢牢桎梏着他的腰,声音发着抖不知是因为夜雨太冷还是因为她抱着的一团火太冷了,冷的她浑身战栗却更加紧的抱着他,明明在求他,说出的话却很强势:
“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
小毒物俊容铁青,这下是真怒了,因为江铃儿怕他又使出什么诡谲的招式,一把将他腰间的竹笛抽走,丢在地上。他又掰不开锁在他腰上的手,自他习得老毒物一身邪门儿功夫后就很少……不,是再也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被动又屈辱的时刻了。
他额角鼓起一根青筋,咬牙怒骂:
“留你有什么用?!”
身后女子沉闷的声音好像念经一般拂过他耳畔:
“我可以为你浣衣束发为你鞍前马后,也可以像今日这般挡在你身前。”
小毒物冷笑:“即便没有你,只不过废些时间,即便拼下半条命,他们也会被我炼成干尸。”
身后沙哑的嗓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赶我走……行吗?”
小毒物只是笑,一边笑着一边一根根掰开钳在他腰上的手:
“我要你一具命不久矣的尸身有何用?更何况还是金人走狗、人人得而诛之的江雷龙的女儿,自找麻烦么?”
他终究还是挣脱了江铃儿的桎梏,弯腰拾起竹笛,冷雨打在脸上抵不过他眸中万分之一寒冷,他盯着面前愁云惨淡的女子,竹笛一下又一下敲在掌心,一字一句全是警告:
“你再敢纠缠不休,休怪我……”
话未说完,再次被一把扑倒在地!
比之上次更甚,脊背重重地砸在泥泞中,更过分的是身前那人直接坐在了他身上!两手抱住他的脖颈,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上!
青年如何能忍,竹笛上倏然燃起一道幽蓝焰火,当即不再废话直接往江铃儿头顶上的微弱烛火敲去!
竹笛即将敲上脑门那一刻,骤然响起一道尖锐的高呼声:
“你看!只要你在我就不是尸体!”
江铃儿两条手臂死死搂住身下年轻人修长的脖颈,几番推搡被雨水打湿的衣袖滑落至肘间,她裸/露的肌肤触上他的,沁凉碰撞温热,星星点点的尸斑犹如潮水褪去,江铃儿就这样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上半身支起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漫天的雨珠沿着她瘦削的下颚滑落,带着哭腔的愤怒的声音冲他呐喊着:
“我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啊!我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没做,我要为我爹正名,我要洗刷冤屈,我爹不可能勾结魔教更不可能是金人走狗!我要报仇,我要将所有逼死我爹、害了我、害了我腹中胎儿的人一一枭首,我怎么能死?我不能死!”
几番推搡,她是衣衫不整的模样,他也是。
他右肩的衣裳被江铃儿无意间扯了下来,大雨滂沱冲刷掉溅起的淤泥,露出一片白皙而线条流畅的肌肤,尤其肩颈上一道巴掌大的“奴”字烙印越加显得
刺目。
傒奴印。
江铃儿不知高阳等人口中的“小毒物”、“老毒物”是何方人物,但她知道什么是“傒奴印”。时下一些喜好龙阳之风的达官贵人就会在其豢养的貌美娈/童身上烙下傒奴印。寓意承蒙护佑,生生世世是其家奴,更寓意着…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