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镖下设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四大堂门下又分设大大小小不一的分舵,足迹几乎踏遍整个大宋。不同于一般江湖门派,来天下第一镖托镖之人,不光有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更有庙堂之高的人物。天下第一镖的匾额正是由当今圣上亲自提名、赐字。
倘若成了玄武堂的乘龙快婿无
疑拥有了声望、钱财,乃至权力!
袁闻康话音刚落,场下又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欢呼声经久不衰,而话题的中心——
少女如精致又木楞的人偶,在嬷嬷的搀扶下在众或打量或贪婪的眼神和欢呼中顺从地跟着袁闻康走上高台坐回原位,仿佛不关己事,静静地看着场下的闹剧。
和那日哭闹着让她离开的袁藻……判若两人。
江铃儿眉间更拧紧了一分,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即便没有袁闻康以玄武堂堂主之位相诱,袁藻娇俏可人,只一亮相,不说别的,江铃儿眼尖地看到那像刺儿头一样的凌霄弟子甘子实第一个红了脸。更遑论袁藻背后雄厚的家世了。
可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很快静了下来,因为赵逍。
赵逍自袁闻康话落后就一直站在武道场上,好像从来就没打算下来过,其意……不言而喻。
再看高台上袁闻康的脸色并未异色,显然是提前知道甚至是,默许了的。
本欢呼雀跃的众人渐渐回过味儿来,这几日赵逍,这位年轻的天下第一镖总镖头是如何在武道场上逞凶斗狠众人都看在眼里,一时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没人敢上台。
江铃儿眉间掠下深深的沟壑,浑然不觉,更紧得咬着下唇。
等了好长一会儿,终于有人上了台,是玄武堂的弟子。
江铃儿记得他。
这是小时候一直跟在她和袁藻还有赵逍身后一口一个“大师哥、二师姐、三师姐等等我”的小屁孩,出了几次远门押镖几趟,没想到一眨眼长得这么大了,此刻被赵逍踩在脚底下。
一瞬间曾经被赵逍同样压在地下的记忆再次贯穿脑海,指甲狠狠嵌进皮肉内,江铃儿脸色很差,隐隐铁青。
少年求饶:“大……大师哥……”
赵逍睨了他一眼,俯下身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他说:
“你该叫我总镖头。”
在少年怔愣的难以相信的目光中,一脚踢在他的腹中将他踢下台去!
与将温承安、甘子实等其他人踹下去的招数无异,都是极其侮辱人的招式。
台上袁闻康见状眉头一拧,不虞更胜,但到底没说什么。
台下甘子实愤愤不平,被温承安一个眼神制住,只能在台下愤气填膺怒视着赵逍。
场下众人见赵逍不光对外,对自己人都往死里下手,一时更沉默了,窸窸窣窣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台。
看着曾经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少镖主”、“二师姐”唤着的少年被人架着远去的背影,与曾经自己被赵逍打趴下去的记忆,还有老镖头肩胛骨被贯穿束缚于地牢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交替往复……
江铃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呼进一口浓重的血腥气在胸腔、在五脏六腑内横冲直撞。
蓦地耳旁传来一阵暖风:“怕了?”
江铃儿一顿,长睫眨了一下。
是裴玄微微躬身在她耳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如今仅剩的长长一条血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是有些吓人,你会怕也情有可原。”
江铃儿呼吸一滞,猛地侧过首瞪着他:
“我再说一遍,我不怕他!”
毫无预兆,柔软而沁凉的唇瓣擦过脸侧,年轻道人一怔,如水草般密匝的长睫一颤,好似被人定在原地一般,怔住了。
周围人登时侧目,瞪着两人:“嘘!”
江铃儿:“……”
江铃儿咬牙,只好偏过头忍气不发。
年轻道人顿住许久,指节顿了顿,轻轻蹭了蹭自己脸侧,嘴角扯了扯,无声笑了下。
那厢高台上,袁闻康眉间拢成了一座山丘,心知赵逍年轻气盛急于立威,虽不满他的做法,可他环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场下,等了许久知道无人再敢上擂台了,心中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执过身侧袁藻的手。袁藻隐隐知道袁闻康接下来要说什么,一直无波无澜的面容陡得白了三分,更显羸弱。
袁闻康凭借浑厚的内力,将嗓音传遍全场每个人的耳里:
“既然如此,小女就……”
“且慢。”
冷不丁,一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青涩的声音响起,不怎么响亮,在落针可闻的武道场上却足够引人注目。
众人闻声看去,包括高台上的人。
袁藻看到台下出声的番邦少侠顿了下,有些迷茫。
一直窝在圆椅里,一手托腮兴致缺缺的日月堡少堡主的纪云舒在闻声看到武道场下,面覆长长布巾的番邦少年的一瞬,眉心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拧。
赵逍见是个瘦弱的少年人,瞧着还是个番邦人直接嗤笑出了声。
袁闻康见是如此瘦弱的少年也大感意外,不过很快收回诧异,温声道:
“请这位小兄弟上台来说。”
众人窸窸窣窣、打量指点的动静更响了,江铃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在说她不自量力。
她抿了抿唇,正要上台,身后忽然又传来声音。
“慢着。”
裴玄叫住了她。
江铃儿一顿,本不想理他的,以为年轻道人又要说些屁话。
是叫她识相点,知难而退还是让她回来,不要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