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念在这人大病初愈,全身内力尽废,江铃儿不愿做趁人之虚的事,于是也卸去了掌上内力。
掌上内力是卸了但攻势不减,而裴玄不慌不忙如青烟般侧身避过,一掌落了空。
裴玄抬眸,扫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冷,嗤了一声:
“没劲儿啊?”
江铃儿一顿,梗住。
“怕打死我还是怎么着?看贫道内力全失,可怜贫道啊?”
“我…”江铃儿顿了下,眉间落下深深的褶皱,“我没这么想。”
年轻道人觑了她一眼,眯了眯眼:“是么……”忽地,两手一摊,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贫道不愿强人所难。依你这样的……恐怕在赵逍手里过不下十招。临事而惧,未战心已怯,哦,是贫道忘了,你本就是赵逍的手下败将,对他心有畏惧也正常。呵,哪怕站在你面前的不是赵逍,光听到‘赵逍’两字就软了腿脚了么?”
江铃儿额角蓦地鼓起一根青筋。
裴玄话落不等江铃儿回答,自顾自摸了摸高挺的鼻梁笑了起来:“怕就怕嘛,说出来贫道又不会嘲笑你……”
话音刚落正要将枯枝收起时,忽地一顿,回身避过!
眼帘倏地一抬,泠泠凤眸映着江铃儿逼近的、好似燃着两簇篝火的杏眸。
“我怕他?放你爹的屁!”
江铃儿汇聚周身内力的一掌“雷鸣”朝他心门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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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霹雳桄榔的,摆置在案桌上的茶盏滚落在地前被一只大手接住。
客栈,天字一号房内。
儒雅中年剑客将茶盏放在案桌上,拿起茶壶又重新斟了杯热茶,推到身着狐裘的,俊容透着病态霜白的青年面前。
“少主。”
虽腰佩一把长剑,但中年剑客更像是个温文儒雅又板正的学究,横眼扫了眼纪云舒身旁的手下,却又有几分剑客的凛冽肃杀之气:
“去看看楼下怎么回事。”
“是!”
手下匆匆告退。
“高先生,在外不必叫我‘少主’,叫我‘云舒’就好。”
青年正是日月堡少主纪云舒,为他斟茶的儒雅剑客是日月堡一把手高阳,高先生。
纪云舒骨节修长的手执起茶盏,正要低头喝上一口,突然楼下又起了动静喧闹,滚烫的热茶一晃溅在了手背上,烫得青年眉头一拧,许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的手背顷刻间红了。
高阳瞧见,眉头拧起,转身向屋外大步而去:
“我去看看。”
才踏出一步,手下匆匆来报:
“回少主、回高先生,这间客栈除了我们包下的天字号房,其余住的都是些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是天南海北赶来参加武林大会以武犯禁的草莽之辈,难免……有些喧哗。”
高阳闻言眉目未见舒展,指节敲了敲案桌:
“这底下住着何人?”
“是瀛洲来的老前辈……”
“我问的是再下一楼。”
期间纪云舒盯着自己被热茶灼烧的手背没有说话,他向来沉默寡言,人人皆知,尤其发妻身死之后,更加缄默,捉摸不透,连高阳也猜不透这位年轻的少主时常在想什么。
手下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尤其像高阳这样内力修为极高的高手,即便客栈再大,也能第一时间甚至精确察觉到喧闹的源头所在。
“回高先生,先生问的应是地字一号房的住客。据店小二所言住客是对年轻的,血气方刚的小夫妻。”
“可有问及这个时辰为何喧……”
高阳说到一半,蓦地僵住。
小夫妻。
还是血气
方刚的……小夫妻。
陡得莫名联想到某个群星寂灭的夜里,篝火如繁星点点的小村庄,稻草垛后……
高阳陡得脸色有些古怪,细看下还有些微微的僵硬。
“走吧。”
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一直静默的纪云舒突然出了声,率先走出了厢房外。
高阳微微一顿后,冷脸吩咐身边人:“去把最近的一家客栈包下来。”
随即跟上纪云舒的步伐。
一路从三楼到一楼,从天字号房到地字号房,即将踏出客栈时,鬼使神差瞥了眼夜半还灯火通明的地字一号房。
有两道身影一晃而过。
一道挺拔如松柏,一道纤韧如蒲柳。
不过匆匆一瞥旋即被高阳一张板正的老学究一般的面容遮住了视线。
“免得污了少主的眼。”
纪云舒:“……”
青年扯了扯唇,极轻地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因俊容苍白更显得桃花眸幽深、晦暗,深不见底。
他转身离去,未再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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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字一号房。
一地狼藉。
自江铃儿在荒原睁开眼后的那个雨夜起,“赵逍”这个名字就像梦魇一般夜夜纠缠、日日不休。
她听不得半句、半个字她不如赵逍!
江铃儿招式如疾风越发凌厉,可竟连裴玄的衣衫都没沾到半点!
半!点!都!没!有!
不光如此,裴玄手执着枯树枝好像逗小孩一样一直耐心极佳与她周旋,只见他如闲庭信步一般,每一步看似无意却步步精准避开她三十六路腿法的攻势……只是毕竟大病初愈,身形手法不变,但脸色越来越苍白。
江铃儿固然心急,却也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果然在他脚步微晃时……就是现在!
江铃儿瞅准时机,当胸虚打了一招,足尖一点,跃到他身后,带着半成内力的“雷霆”一掌击向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