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邦男子闻言,从满是牛羊肉的大盆里仰起头面来,看到年轻道人的一瞬,双眸骤亮,囫囵咽下满口的牛羊肉,方道:
“……逍遥子真人,怎会在此?!”
裴玄笑着颔了颔首,瞥了番邦男子手中一眼。
淳于诨一顿,顺着年轻道人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筷子,一怔后,连忙将手边干净的筷子递给了裴玄。
眼睁睁看着记忆中有仙人之姿、清风朗月般的青年风卷残云一般,囫囵将牛羊肉塞进嘴里,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
牛羊肉都不香了。连忙给年轻道人斟上一杯酒:
“道……道长……哎您慢点儿,这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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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铃儿很快按方子抓到了药。
她离开金陵城、离开家时是盛夏。再回来已是初春的季节,不过数月的时间,金陵城已大变了一番模样。
来往行人的面孔不光多了许多异乡人,有番邦人,甚至还有金人。
金人的足迹居然从边外已然踏进金陵城内。
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正在天下第一镖举行,这是天下武林人共襄的盛举,她带着昏迷的裴玄,脚程慢,到这时武林大会已经举办了小半月了。
是以金陵人来往人树众多,原是因此……
她恍恍惚惚想着,猛地一拍额,居然将这事忘了!
她本急着回去给裴玄那厮熬药,路过一摊贩时,老妇的哀嚎声让她止住了步伐。
只见一金人脚踩着少年的脊背,将少年的头颅狠狠地踩在泥泞里,碾了碾!嘴里不干不净,污言秽语说着什么。
老妇抱着金人的腿,声声泣泪,哀求着:
“官爷、官爷是我儿的错,你行行好……饶过我们孤儿寡母吧……”
在金人身旁的居然是个身穿藏青的道袍的中年道士,金人还未说话呢,中年道士先一脚将老妇踹了开去:
“无知蠢妇!官爷的腿也是你想抱就能抱的?!”
江铃儿登时勃然大怒,心里暗骂:“好一个金人走狗!”
但见那面容凶恶的金人一把抽出大刀,正要挥刀向他脚下的少年砍去时,江铃儿眉头一拧,顾不得其他,正要将手中的药包掷去阻止金人时,一道熟悉的如洪钟般的叫骂声在空中炸响!
“去你娘的鳖孙!敢在爷爷面前残害我大宋子民!”
江铃儿回头,但见是马三爷、陆爷还有秦香玉姐姐都来了!
江铃儿双眸一亮,差点叫出声来,想来他们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不光是马三爷、陆爷、秦香玉,所有一道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好汉都围上前来,大家皆对金人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终于逮住一个金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中年道士见他们围上来,也有些慌张,强装镇定道:
“你们……你们都疯了?都不要命了!这位爷可是金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中年道士话未说完,便被陆爷一把铁算盘抽得连连倒退数步,眼冒金星。
“爷爷打得就是金人!”
见多人为母子打抱不平,江铃儿放下心来,悄悄隐入人群中。
金陵城里眼熟她这个曾经的混世魔王的人太多了,她不得不女扮男装,侨做装扮,免得被人认出来,因此也不能与马三爷、陆爷和秦香玉姐姐相认。
江铃儿本欲就此回客栈的,余光却瞥见那中年道士、金人走狗恬不知耻,偷偷遁逃。
心下气不过,一定要将这走狗打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恨!
当即将药包塞进怀里,悄悄跟上去。
几乎是她拔腿的瞬间,和一抬轿子擦肩而过。
沁凉的春风拂过,卷起轿子的窗帘轻轻浮起又落下。
露出一张苍白阴郁、又消瘦的俊容。
转瞬即逝。
只留下一道浅淡的、冷冰冰的声音:
“高先生,前方何人争吵?”
纪云舒。
行在一侧的儒雅青年高阳,立马附耳道:
“回少堡主,不过一群打架斗殴市井之徒。”
高阳话落,连忙招呼手下人:
“扬起日月堡的旗帜,扫清闲杂人等,莫打扰了少堡主歇息。”
“是!”
江铃儿就这样和纪云舒再次擦肩而过,背道而行,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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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铃儿一路跟在那中年道士、金人走狗之后,没想到一路竟走到——
天下第一镖门前。
江铃儿登时怔住,竟有些近乡情怯般……不敢上前。
直到见到那金人走狗快要消失在大门时,连忙醒过神来,跟了上去。
不过到大门前就被拦住了。
“小兄弟,你的英雄帖呢?”
江铃儿闻言登时眉头拧起:“……什么英雄帖?”
天下第一镖向来遵循五湖四海皆是友的宗旨,江铃儿在天下第一镖活了小半辈子了,还是头一回听说“英雄帖”的存在。
“没英雄帖?”看门的小厮上下扫了她一眼,又道,“那钱有没有?十两银子可买一张英雄帖。”
江铃儿瞠目:“十……十两?十两买个破帖子?什么帖子这么值钱?”
知道江铃儿身上捞不出油水来,小厮彻底失去耐心,挡在门前不让江铃儿进去。
“你英雄帖没有,钱也没有。抱歉了兄弟,这个门儿你不能进,等来年的武林大会吧。”
江铃儿算是明白了,合着要参加武林大会还得先交十两钱。
明摆着抢钱呢!
江铃儿简直气笑了:“这是谁定的规矩?江老镖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