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儿怔愣了好久方才回神:“……什么?”
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老镖头和这厮可能不是什么泛泛之交。
他们之间的交情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裴玄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江铃儿一顿,幽幽叹了口气:“……算了。”
谈笑间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门前。
裴玄看向江铃儿身后的路,微微眯了眯眼,状似无意道:
“这可不是去往天下第一镖的路,你准备去哪儿?”
“和水叔告……”江铃儿下意识答了又急匆匆刹住了车,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她还没忘记自己和这厮不对付,即便他刚刚……好心指点她。随即臭脸道,“不关你的事。”
裴玄听到,莫名所以的轻笑了声,转身即走。
年轻道人方才还缠人的紧,现在又果断地令人措手不及,前前后后两幅面孔,江铃儿懵了。
最后实在耐不住心痒,忍不住跟上前问道:
“你去哪儿?”
年轻道人头也不回:
“磨刀。”
江铃儿闻言愣住:
“为什么?”
年轻道人侧首觑了她一眼:“你没听到生锈了吗?”
江铃儿:“……”
江铃儿一梗,下意识看向他佩挂在腰上的长剑,心想还以为他真像表面上那样无牵无挂、没心没肺呢,原来那两个小道士的话还是一字不落都进了他耳里。
当然也进了江铃儿的耳里。
她实在好奇六年前发生了什么,按张良相所说,藏有皇太子的三十二名童子分成四路,既然杨大郎知晓小神仙,那么杨大郎所在的便是裴玄这一路。据两个小道士所说他们这一路遭遇了魔教七大杀手之二的水融和火舞的袭击,凌霄七子中唯有裴玄侥幸活了下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铃儿心里怎么想,便怎么问了出口。
年轻道人闻言,终于停了下来。
转过身来抱臂,觑了她一眼:“就这么想知道?”
江铃儿:“……”
江铃儿咬牙,深呼吸几次后蓦地扭过头:“……不说算了。”
“秘密。”
江铃儿一顿,连忙又转过身来,耳朵竖了起来:“什么秘密?”
方才还好商好量,一副很好说话模样的年轻道人转头又换作一张油盐不进的死人样:
“想知道就拿莲生的消息来换。”
江铃儿当即拧紧了眉头已有不耐烦:“我说了我不知道你……”
话未说完骤然被冷声打断:“那便找出来。”
见惯了年轻道人嬉皮笑脸的模样,江铃儿还是头一次被他呛声,第一反应是楞在原地,随即勃然大怒,不过这厮居然好像比她更气的模样,接近盛怒了。
几步逼近,因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盯着她,近乎咄咄逼人,一字一句:
“你爹因他而死,镖门中人又多少人因他丧生,难道你不恨吗?”
字字句句犹如带着荆棘鞭笞的诘问,在这样的目光拷问下,在寒冷朔风下,江铃儿怔忡在原地。
顷刻间后背竟生生浸透了汗。
第81章 “有的人盲在眼上,有的人盲在……
【你爹因他而死,镖门中人又多少人因他丧生,难道你不恨吗?】
你不恨吗?
不恨吗?
江铃儿长睫震颤,十指指甲狠狠嵌进掌心皮肉内。
怎么可能……不恨呢?
怎么可能不恨!!!!
一直以来被刻意压下的憎恶、仇恨甚嚣尘上,如血红色的蛛网爬满一双杏眸。
江铃儿脸色很差,凛冽的寒风扬起她的长发,本来就大病未愈的俏白小脸逾显肃冷乃至苍白。她深吸一口气,寒风裹着雪粒冰凌随之入体,勉强压下满腹、几欲将她吞噬殆尽的叫嚣着愤恨复仇的焰火。
她扬眉冷冷扫了裴玄一眼,对这人的事再无半分好奇:
“与你无关。”
旋即背过身去,紧了紧身上的包
裹,两人不欢而散,分道扬镳。
疾行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人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高声道:
“有的人盲在眼上,有的人盲在心里。”
江铃儿脚步微滞,旋即眉间微蹙,抓紧了身上的包裹,更加快得闷头往山下走。
不理他。
“比起起势出拳、武学招式,你更该学的,是用心看人。”
江铃儿闻言眉心狠狠一拧,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小跑着下了山。
山间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刮过。她不知跑了多久,等到回头时,身后早已经没有人了。
“……好好的打什么哑谜,奇奇怪怪的。”
江铃儿嘟囔着,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残雪,蓦地僵住,眉间拧成了一座小山丘。
这厮莫不是又在……讽刺我呢吧?
……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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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铃儿有些后悔没和这厮好好理论清楚了。
起码……起码揍他一顿也好啊!
她就这样怀着一路郁闷的心情回到空荡荡的推拿小馆。
此时天才将将破晓,沿边街道没什么人,万籁俱寂。
尤其推开推拿小馆的小门,一室狭窄昏暗,更显幽寂。
说来惭愧,她是在昨夜与裴玄登高喝酒时,遥遥看到盛开的梅花,这才想起了水叔说过的话。
【等月底梅花开了,你便走吧。】
无论如何,离开青石镇前她都该和水叔道个别。
毕竟是她先不告而别,现在又不打声招呼就早早寻了来,为防张良相和凌霄派的人寻来,她必须趁天光大亮前离开。
到底过意不去,江铃儿冲着幽寂的小屋轻轻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