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儿闻言顿了下,莞尔一笑,更加轻柔地捋着春花乌黑光滑的毛发:“……是么。”
“想不想背背她?”
江铃儿撸猫的手一顿,霍然看向裴玄,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只听见春花喉咙发出一声模糊的愉悦的低鸣,江铃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对春花说的。
她看着春花黑溜溜的倒映着她面容的双眼……就这样上了春花的背。
春花的皮毛温暖厚实,坐上去就好像坐在一朵云彩上面。救人的喜悦、逃脱升天的欢喜、终于寻到梦寐以求小神仙的狂喜在这一时刻汇聚成脑海中沉浮的香甜的困顿,一夜的奔波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歇息。
她就这样半阖着眼帘骑在春花背上,由着裴玄牵着,一路缓慢的踱步回镇上。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临末裴玄这厮手又痒了,擅自揽过她的腰虚抱着她下地。
江铃儿:“……”
腰被搂住的瞬间,本困顿的大脑一下就醒了,江铃儿一落地果断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也把她残留的睡意打跑了。
“既有‘小神仙’、也有‘小流氓’……你们凌霄派还有啥?”
其实江铃儿更想问的是,传闻凌霄派人才辈出,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一招半式傍身,只有一张白皮还有一分可取之处的臭流氓,是怎么混进凌霄派的?
江铃儿问得诚恳,年轻道人拇指揩了揩被痛殴的唇角,嘴里轻嘶着哼笑了一声就当回答,转身牵着他的春花悠悠离开。
嘴里还不正经念着诗:
“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①……”
江铃儿:“…………”
江铃儿磨了磨牙,后悔打轻了。
她忽地忙高声喊道:
“喂!臭流氓道士!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年轻的道人挥了下手就权当听到了。
江铃儿见状轻吐出一口气,吐出一口自来到青石镇后连日的郁气!仿佛一瞬柳暗花明,寒风都变得温柔了几分。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无事小神仙道长止不住的开心,脚步都不由轻快了不少。可等走到客栈前,看到沉默伫立在客栈门前,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的小毒物……
愣住了。
对视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道: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一夜未归……去哪儿了?”
小毒物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细看下,眼底还纠缠着几缕红血丝,显然他也没休息好。
江铃儿下意识就要将和裴玄相遇和周旋的一切和盘托出,可开口的瞬间顿了下,又吞了进去。含糊道:
“没什么……睡不着出门走走。”
她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马上就能见到小神仙,或许马上就能知道老镖头和《长生诀》关联的一切,无需他说,只要与《长生诀》有关必定是条荆棘丛生,死生莫测的道路。虽然小毒物承诺过陪她寻一个真相,可是……可是……
可是他太年轻了。
她于心难安。
他才十八刚成人的年岁,有大把的好光阴,实在没有必要和她趟这趟浑水。
江铃儿心想着,无论如何,她先自行去会会那个小神仙,自行消化那个可能的“真相”,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是这么想的,小毒物却在听到的一刻霍然抬眸,定定地看着江铃儿,视线却被她唇角残留的笑意一刺,眼珠很黑,上唇碰下唇,如游丝般极淡的声音,似是自言自语:
“……是么?”
江铃儿不愿他细究,反问他:“那你昨夜又去哪儿了?”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追随着小毒物的鞋印才来到的鬼市,也没忘记曾在鬼市惊鸿一瞥过……
虽然只有一眼……可她还没到老眼昏聩认错人的年纪。
她确定就是小毒物这厮无疑。
“我去采晨露了。”小毒物答得很快,浓黑的眸倒映着江铃儿一张俏白的脸,默了一会儿,补了一句,“你知道的,清晨的露水可下药,我也时常晨起采露珠不是么?”
话落,还从袖中拿出一只小药瓶。
江铃儿闻言一顿,见他手中药瓶确是惯常常用的采晨露的药瓶。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小药瓶装的不再是晨露,而是前几日从招财面摊主薛三贵手中交易来的凌霄花捣成的凌霄花汁液。
小毒物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主,他早早研究可以代替凌霄花压制体内蛊虫的药物,可惜均未成功。
他说得有理有据,甚至还有“证物”,简直是无懈可击的说辞。可江铃儿仍是狐疑地盯着他企图看出破绽:“是么……可是。”她话锋一转,似是不解,“采露水至于采一整夜么?”
骗子。
话音刚落,小毒物眸光微颤正要说什么,被江铃儿白了一眼,摆了摆手嫌弃道:
“不用再说了,你很聪明,我说不过你。”
只见她自行拿走手边干净的衣物走到屏风后更衣,还记得探出脑袋瞪了小毒物一眼警告他:
“不许跟过来!”
徒留小毒物一人呆在原地——
江铃儿前脚刚走出视线,后脚小毒物像是绷到极致骤然绷断的弦,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手捂在剧痛的胸膛前,余光扫了眼屏风后……光与影勾勒出一道纤韧如蒲柳的身影。
她骗我。
她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
屏风后忽地伸出一只细白如葱段的手臂,打断小毒物脑中喧嚣的哗闹。经过一个冬天的包裹,她本晒得康健的小麦色肌肤又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