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儿怔愣在地,关于六年前那场几乎废了一半镖内好手的行镖,众人缄口不言,即便她央求她爹无数次,老镖头也决然不肯吐露一字半句,她自然不知道,但她能确定,她爹不可能勾结魔教不可能勾结金人,更不可能杀害赵吉师叔了!他们可是拜了把子的八拜之交,这简直……简直天方夜谭!
江铃儿从地上一骨碌翻身起来,这事惊得她半天才找回声音,偏偏赵逍这厮的模样又不像在说谎,由此她更觉不可思议:“你……你放屁!我爹怎么可能杀害赵吉师叔!他们结拜为兄弟,赵吉师叔也是我四叔,你……你倒说说我爹为的什么要杀四叔?!”
“还能为什么?”赵逍盯着她冷笑,“自然是为了‘《孔雀明王长生诀》’了。”
话落的同时,不光江铃儿愣住,整个院落内围观的镖内弟子都愣住了。
同样是六年前,有一名为“徐苻”的道士方术师肉身成圣羽化登仙,据说便是修习这本名为《孔雀明王长生诀》的经书。虽然确有这传闻,但从未有人亲眼目睹,又不用说这叫“徐苻”的到底有没有这人,只听得“徐苻”这一名讳,其师从何处、家在何方、家中有几口人等等全然不知,内容又是这样夸大其词、怪力乱神,江铃儿从来当笑话听的,不光她这般,金陵城上到八十老叟下到三岁稚童都是这般想的,真是红口白
牙说瞎话,越说越没影了!
而赵逍这厮浑然未觉,居然更上前一步激她:“早在三年前我便已掌握了江雷龙勾结魔教勾结金人的证据,你以为我为何我挑今日揭发他?我就是要在江雷龙的寿宴上,在天下人的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好叫天下人知道,这哪是什么‘老英雄’?这分明是该千刀万剐的狗贼才是!”
“你!你住口!”江铃儿气结,红了眼,大喊了声,“谁也不能折辱我父亲!”
话落便冲了过去!
本被赵逍打倒在地丧失了斗志,陡的又被激起无限愤慨,本疲软的四肢居然横生出由愤怒支起的暴涨气力,赵逍居然下意识后退被她一拳掼倒在地!
她错了,她服什么?
她服个屁!
奔雷掌讲究一字“快”,更讲究一字“威”。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③。仁者之勇,雷霆不移④。威可挡,绝不可杀。宁可战死,绝不软弱投降!
她可以不当天下第一镖的少镖主,但她作为江家人,作为江氏奔雷掌正统传人绝不服输!
她江铃儿从来不服输!
江铃儿气极,双眸浮起盛怒的红雾,盛怒之下完全忘了章法,反正她的长鞭已经被这厮毁了,她一拳又一拳顾不得什么,就像街头扭打的泼皮无赖一般,一拳一拳往赵逍脑门砸!
她若使的是奔雷掌,赵逍自然能看出破绽,而她居然用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泼皮无赖打法,他一时不妨生生吃了好几记重拳,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江铃儿这种草包骇住了还生吃了她几拳,还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往日年年比武大会被其打趴在地的屈辱甚嚣尘上,他脸色铁青的厉害,一面狼狈地避开江铃儿完全不知会从哪儿袭来的流氓拳,一面冷冷道:
“好啊,原以为你终于识相了,没想到还是个不服输的硬骨头!好,我就打到你服为止!”
他右手于袖内呈鹰爪之式,他也不再使奔雷掌,这是独属于他赵家、他爹赵吉传授他的“白鹰爪”,掌风一动,以破竹之势和极阴狠毒辣的角度袭向江铃儿双目!
江铃儿打红了眼,一时不妨,等到发现之时,赵逍凌厉的五指已迫在眉睫,她瞳孔紧缩,乱拳也随之一滞,本以为要被这厮剜去双眼血溅当场,倏然一道灰色身影如大雁般掠过,赵逍的便停滞在她眼前不过半寸的距离再也不能动。
是一头发半灰的中年人抓住了赵逍的手腕,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江铃儿一愣,定睛一看,双眸陡的锃亮:“何庸师叔!”
来人一袭低调的灰衫,面容端正斯文,不像个四海行镖的镖师,倒像个教书先生。此人正是天下第一镖青龙堂堂主何庸,也是江铃儿的五叔,更是她的授业恩师,江老镖头日理万机忙得很,因此绝大部分时间江铃儿都是跟在何庸师叔身后,他们不仅是师徒情谊,也更甚是父女情谊了。
因此江铃儿看到何庸的第一眼双眸锃亮,那一声不仅包含着惊喜也含着委屈。
何庸极快的扫了她一眼,最后视线便落在赵逍身上,松了手,沉声道:
“你已经抓到了她。”
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未尽之意便是,她已经是囊中之物,无需做多余的事了。
“是又如何?她是江雷龙的独女,焉能不知江雷龙做的龌龊事?”赵逍冷笑着站起来,抖落身上的灰尘,拇指揩去嘴角的血渍,“江雷龙是武林叛徒,金人走狗,一脉相承她如何逃得了干系?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你……!”江铃儿火起,不过在何庸凉凉扫了她一眼便偃旗息鼓,只恶狠狠地瞪着赵逍。
何庸见赵逍不肯放过,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
“有她在不愁江雷龙不说《孔雀明王长生诀》所在,贤侄意下如何?”
甫一话落,赵逍本阴鸷的眉眼这才展颜:“五叔说得对,是侄儿冒进了。”他略一思忖,对左右下属道,“把她被押下去和老镖头关在一起。”
末的,顿了下,盯着江铃儿意味不明道:“你不是想见你爹么?这就送你去见他。”
江铃儿眉头拧紧,和何庸师叔对视了一眼,见何庸师叔冲她点了点下颚,这才压下满腹不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袁藻,袁藻浑身僵直不能动,见她看来双眸蓦的睁开,嘴巴咿咿呀呀的却说不出话来,她才压下的不安又浮动了起来,可眼下也不能做什么,只好跟着小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