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够冷的啊。”
小毒物没搭话,闭着眼只身靠在残缺破败的修罗佛像下假寐。
火光在他过分昳丽苍白的俊容上投下暗影,精致的就像火舞制作的偶人。
不 ,远远比那些偶人精致。
也远比那些偶人气人!
江铃儿宁愿他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人,一张嘴能把人气死,也不愿他装作哑巴装聋作哑。
她寻思,她也……没惹他啊?难道还在生上回她私自单挑地清,不听他话激怒火舞的气?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江铃儿恨恨地咬了一口干粮,不死心又试探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毒物回以沉默。
闭眼装死呢。
江铃儿:“……”
江铃儿:“…………”
火光噼里啪啦四溅,是江铃儿用木棍一边搅拨着火焰一边怒视着小毒物,到最后忍无可忍木棍丢在火焰中,踱步走向倚在佛像下假寐的小毒物,站定在他面前,盯着他。
她不信这样还能睡得着!
“……喂,问你话呢。”
小毒物仍是侧首沉睡的模样,密匝的长睫像海草一样,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喂!”
江铃儿本就性急,正要上手去摇醒他,可手还没小毒物一片衣角呢,小毒物忽然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江铃儿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蓦的一惊,连忙将小毒物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手一触到小毒物的身上的肌肤才发现他浑身僵冷,可是观他掌心颈项又灼热滚烫,面容苍白中又浮着两朵病态的红晕,非一夕如此,显然是病了许久了。
“你从早上……不对,你这几天来都不对劲……”江铃儿说着忽然一顿,想起了什么。
小毒物这个情状曾经也有过一次。
那是在迎战火舞的前夜,他才言明老毒物在他身上种下蛊虫,每月十五发作,是以身体一直欠佳,时冷时热。
可是远远没有今日这么严重。
“况且今日又不是十五……”江铃儿喃喃着,轻拍着小毒物灼红的脸庞,“醒醒,醒醒……”
入手只觉得面颊越来越滚烫,可身体却越来越冷。
她将包裹解了开来,将里面所有衣服都取出来盖在小毒物身上,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通红的火光映在小毒物昏沉的脆弱的俊容上,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像雨打芙蕖,仿佛下一秒就要折于手中。
江铃儿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行,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她一手揽着小毒物,一手主动解衣就像上次那般,上次也是她解衣后抱住小毒物,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是什么,可他们一旦肌肤相亲,就如上次,小毒物一定能借着攀升的体温施针将蛊虫制住!
这么一想更不敢耽搁,江铃儿双膝跪地,让小毒物枕在她的双腿上,解开腰上的束带,正要将外衣脱落时,忽而手腕被人擒住了。
枕在她双腿上的芙蕖般的俊容忽然睁开一双浓黑的眼,定定看着她:
“你走吧,没用的。”
江铃儿解开衣裳的动作顿住:“可是你……”
见这事儿瞒不住,小毒物索性也不瞒了。
“我身上的蛊毒早以非那时可同日而语,原先一月发作一次,然后七天一次、三日一次……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什么会时候会发作。或许……”小毒物蓦的一顿,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老东西不想留我了,老东西想杀了我。”
江铃儿可不知道这对师徒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气的是——
“你怎么不早说!”
“告诉你?”小毒物嗤笑一声,觑了她一眼,“你能帮我什么?”
江铃儿一梗:“……”
脸都绿了。
小毒物冷哼一声,肃着一张苍白的病容,颇艰难、摇摇晃晃的从江铃儿双腿上支撑起病躯:
“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骤然又摔倒了下来,昏死过去。
江铃儿:“……”
江铃儿走到昏迷的小毒物身边,见他病态的红晕爬满了脸仿佛要生烟了一般,双眉更因痛苦拧成一团,居高临下欣赏了一会儿病美人图,方才蹲下来,伸出手来却顿住,想了想还是恶狠狠地戳了下小毒物的脑门!
“……让你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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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很冷。
北风呼啸,呼呼的刮,本就是个破落的寺庙,挡不住风也挡不住雨,又没人顾着火,很快本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只剩下一撮小火苗了。
小毒物朦朦胧胧中苏醒过一次。
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却柔韧有劲的双臂紧紧搂着他。
有一瞬间他以为回到了障毒幻境中,回到了七岁那年。
他枕在娘亲香软馥郁的怀抱里。
不……还是不大一样。
娘亲的怀抱虽温暖馥郁却像是大雪中饮鸩止渴的微弱火光,是带着甜腻香气的幻境障毒。而身后人的怀抱馨香馥郁中暗含柔韧的力量,像是汪洋中的依托着他的独木,是浸在夕阳晚霞下随着微风摆荡纤细又坚韧的芦苇。
小毒物忽地一怔,怎么会……突然想起芦苇?
搂着他的人低声呢喃着,柔软的唇似有若无地摩挲过他细软的发丝:
“早就想说了你身上的火好像……变暖了……”
昏迷的三天江铃儿虽然没有醒来,但也知道,能感觉到一直有团火在抱着她,所以才能好得那么快。
现在轮到她来拥着这团火了。
“还有那针脚是你缝的吧,也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