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的灯光骤然倾泻下来,谢逾走到茶桌旁边。
茶盘里放着四个青玉茶杯,旁边还有一把刻刀。
随手拿起一个,上面刻了字。
青山含远黛。
他放下,又拿起下一个。
此意寄昭昭。
掌心握着青玉杯盏,暖玉温润。
谢逾有些恍然。
另外两个杯子还没有刻字,应该是夏昭为妻子腹中的孩子留的。
茶案上有一张墨透纸背的宣纸,谢逾沉默着放下手中的青玉杯,挪开压着纸张的诗经,拿起那张对折的宣纸。
哪怕过了二十余年,纸上的墨迹还未退散,隐隐能闻到墨的幽香。
上面写了很多名字,都是从诗经里取的。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夏予深,夏未央。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夏璟晔,夏华锦。
……
一整张纸,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全部是对儿女的美好祝愿。
最后落尾是一句诗——
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谢逾原本对亲生父母是没什么感情的,可在看到青玉杯和宣纸后,他默然红了眼眶。
他从小就被钱佩兰夫妇俩嫌弃,后来一度麻木认命,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亲缘浅薄的人。
好在还有奶奶陪着他。
可在看到一整张纸的名字时,谢逾绷不住了。
他对夏昭和苏青黛的了解都是出于别人口中,夏昭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只对妻子有温情。
苏青黛性格温软,是典型的江南女子。
诸如此类的话。
可当直观地感受到夏昭对儿女的美好祝愿以及期盼他们的降生,谢逾心里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他也是被父母期待着来到这个世上的。
谢逾情绪难以自控,指间捏着纸张。
夏昭字如其人,一笔一划尽显锋芒,冷淡又锐利。
但是对妻子的柔情却跃然纸上。
谢逾都能感受到,他坐在茶案前,提着毛笔写下这时些,清冷的眸子瞬间变得缱绻温柔。
谢逾沉默了。
他在茶室站了许久,最后将这张纸拍了照,发给陆云曦。
茶室的墙上挂了数十幅字,字迹龙飞凤舞、金戈铁马。
仔细辨认,写的全部是对妻子的眷念与爱意,落款是夏昭。
看茶案上的杯盏就知道,茶室平常不待客,只有夫妻二人会过来静坐。
谢逾心里酸酸胀胀的,* 他很难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
像是忽然被人爱了。
听到外面脚步声渐近,谢逾将宣纸折好,本来是想放到口袋里带走的,最后还是将它放在茶案上。
谢逾手指无意摩挲着诗经的硬质封页,仿佛触到以前的人指尖残留的温度。
听到夏梓川在门口压低声音说话,谢逾把诗经压在宣纸上,目光掠过那四个青玉茶盏,而后转身离开。
“找到了。”夏梓川没有问他在茶室停留这么久做了什么,只是淡淡朝里面一扫,然后收回视线,“上了锁,你有办法打开吗。”
谢逾不想他看,关了灯,往外面走,语气有些压抑:“没办法。”
“那就只能爬墙了。”夏梓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示意他帮自己拿着手机,走到卧室旁边那间书房里。
谢逾跟了过去。
夏梓川推开木窗,干净利落地翻了出去,踩在外面的边沿上。
谢逾皱眉,下意识提醒:“小心一点。”
夏梓川略微挑眉,低笑一声,慢悠悠道:“知道了。”
谢逾怕他误解,冷着脸补充一句:“我只是怕你摔下去惊醒其他人。”
“嗯。”夏梓川双手抓着窗沿,慢慢往旁边挪,“知道了。”
语气明显不信。
谢逾欲辩无词,他冷嗤一声,刚要打开书房的灯,就听夏梓川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
“别开,如果你想被发现的话,那随意。”
谢逾:“……”
难怪刚才在茶室外面,他一脸欲言又止的便秘样。
有话干嘛不直说。
毛病。
没多久,谢逾就听到旁边房间开门的声音,他折返回去,夏梓川正好推开门。
“进来吧,不能开灯。”
他身上还沾了一些灰尘,手上也有,但是两人都没在意,而是开始查看这间房的格局摆设。
这也是个套房,但是比谢逾住的那间大了很多。
外面是个客厅,沙发上有一条刺绣披肩,茶几上有两本泛黄的古籍。
“应该还是保留了原样,爷爷没有让人动。”
夏梓川接过手机,左手打开手电筒晃了晃:“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我不方便动。”
谢逾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改性子了,有了点分寸感。
刚要出声,就听夏梓川温声道:“我右手脱臼了。”
“……”
你真活该。
谢逾无语。
第97章 不喜欢沈朝南就别嫁了
两人没有开灯, 谢逾打着手电筒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推开门。
夏梓川也不催,他坐在茶几上, 大长腿支着, 脚下是昂贵的波斯地毯。
手电筒随意照了一下,夏梓川推断出夏昭夫妇离开夏家去澜市之前, 没有住在他们现在的别墅,而是回了老宅。
这里有他们最后的生活痕迹, 就连古籍也是翻了一半, 没有合上。
原本两兄弟都一起去了别墅住, 夏昭和苏青黛怎么会突然离开回到这里,而且后来又急匆匆去了澜市?
夏梓川陷入沉思。
脑海里有根线,慢慢连了起来。
夏昭和他爸肯定是发生过很大的争执, 才带着妻子回了老宅,回到这里可能又和爷爷有什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