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卷子写完最后一个解题步骤写完,她抬起头疲惫地揉捏鼻梁,快速眨了两下干涩的眼睛看向落地窗外。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书桌上的电子钟表,界面顶头上白字赫然显示2:37。
她放松下来,手肘枕在桌面上抓了抓头发,长舒了一口浊气。放下笔,默了许久,从书桌抽屉底下抽出一沓资料。
这份资料,她看了无数遍,A4纸的边缘已经被翻出磨损的痕迹。她又不厌其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右上角夹着的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大人,四十来岁,女人一身珠光宝气挽住旁边男人的手臂,前面的女孩俏皮得摆弄拍照姿势。三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眉目柔和其乐融融。
看得让人心生厌烦。
阳台的落地窗,月光透进房间蒙了一层冷色调,原本轻微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空间无限放大。程欢捏着那份资料靠在椅背上放空,而后又觉得实在太安静,走到落地窗前整个推开。
细微的风略过枝丫,树影婆娑簌簌作响,也算是有那么点声音。她走到露台的秋千坐下,曲起一只脚,侧过半边身子趴靠椅背,下巴枕在手背神色恹恹地看向远方。
睡不着,又不知道找谁,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地面荡起弧度打发时间。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陈路闻,明明没有可以让他停下来思考的时间,但坐在电脑前,就是一串字符都打不出来。
厌弃地双手捧脸擦了擦,起身到客厅倒了杯冷水,仰头一饮而尽,试图冲刷掉盘踞心头的某种情绪。
老式居民楼一般都建得比较密集,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客厅没开灯,只依稀靠着防盗网外面的一线天光辨清方向。
杯子见底,脑子里程欢那张乖巧中又带着攻击性的脸还是没挥散。
“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耳边声音再次响起,陈路闻哼笑自嘲。
是了,发神经一样冲出去挡在她面前,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
学生时代没有秘密,体育馆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稍半天,消息就长了翅膀飞到每个人耳朵里。程欢也算是一“战”成名,不仅高三认识了,连带着在高一高二那也混了个脸熟。
隔天去学校去得比较晚,走在校道上不免被各种小声议论,顺带着还提到了她在一中的光荣史。
“你看,就是她。”刚经过,酒杯后面的女生指着背议论,“昨天在体育馆一个打两。”
旁边的人惊呼,又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不是吧,看起来挺柔弱的啊。”
“她之前是一中的,知道她为什么不接着在那边读吗?”尽管她们的议论声再小,还是传到了程欢耳中,“就是因为她在一中也是这副德行,然后被开除的。”
“我擦...真的假的?”
...
这些皮毛不痛不痒,丝毫影响不了她...懒得计较,程欢扣了扣书包带往班级里面走。
回到教室,比起外面漫天乱飞的议论声,班级里意外平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就跟开了某种结界似得。
刚坐下,林清岚抱着作业本经过,指背敲了敲她桌面,应该是刚从办公室回来,“程欢,老赵让你去一趟。”
“好。”程欢应声。不用想,肯定是班主任喊去训话的。
将书包收好,下到三楼办公室门前呼了口气,才施施然走到班主任位置前,“老师,您找我?”
还在埋头批改作业的老赵抬起头,用手里的红笔推了下镜框,缓了两秒组织语言,“啊对,我把你喊过来呢,是想跟你聊聊昨天的事情。”
“是这样的,你们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作为一个男性角度,我觉得他们确实做的太过,但作为一个教师,我认为动手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兴许是程欢现在乖巧的站姿着实让人难以厉声说教,又或者是考虑到她刚转学过来处于敏感阶段,班主任讲话的方式格外柔和。
“但...那两个同学的家长,非要学校给个说法,现在在教导处办公室...你跟我走一趟吧。”最后一
句话,老赵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些许不忍,能看得出来他也挺为难的。
程欢默了两秒,轻轻啊了一声,“...好的老师。”没想到两个地痞还会用告老师这种“文明”手段。
老赵揭开老干部杯盖吸溜了口热茶,起身带着程欢下楼绕到另一栋教学楼。
进到教导处办公室,里面已经坐了一圈人。两小垃圾各自站在两个保养得体的贵妇身后,见程欢进来,还冲她扬起下巴,分明是在说:等着瞧我怎么弄你。
狐假虎威。
能有这么一出,想必教导主任没少收好处,程欢也懒得费口舌,笔直笔直站在正中央。
“你就是程欢?看起来人柔柔弱弱的,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狠,你看看我儿子被你你弄成什么样!”坐在右手边沙发上穿着深绿色旗袍的夫人,气愤地拽过自己家的儿子,指着他的脸展示。
手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宝石很是显眼。
“你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就是,我儿子不过说了几句话,说说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对面鹅黄色衣服的阿姨附和。一看就是平时惯会宠儿子,宠得无法无天,偏要把黑色说成白。
一想到这种人渣,过多几年就会流入社会,程欢心底直犯恶心。
“黄主任,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两妇人见程欢不语,以为她是怕了,蹬鼻子上脸的想让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