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机拿远,还是能听到话筒对面的苛责。
“正好他今天出院,你去把他接到家里来吃饭,你要是接不到人,你自己看着办。”
程欢才放回耳边开口“妈”了一个字,对面已经无情挂断电话。她无奈泄气,丢掉手机抓挠两下自己的头发。
短短几分钟,她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那种不嫁出去待在家狗都嫌烦的地步,败下阵来,认命换好衣服去医院接人。
四月中傍晚的天空还算不算很暗,从医院出来回程家的路上,程欢一边把着方向盘开车,一边叮嘱秦冶别乱说话。
病历本她翻过,几乎没什么大碍。头上的纱布也拆了,从外表看上去看不出来受伤。
“待会见到我妈,她要是问起,你就说你喝多了自己踩空从楼梯上摔的。本来就因为操劳过度病着,别让她知道那么多。”
副驾驶的秦冶阖眼闭目养神,开车之余,程欢还要侧过头去看他的反应。
“听见没。”
旁边的人似乎在生气,意味不明,她慢下车速又问了一遍。
“凭什么?”秦冶蓦然响起,“凭什么你问都不问一下就偏向他?”
这大概是平时嬉皮笑脸惯了的秦冶,第一次这么沉住气,板着脸跟程欢对峙。
他懒懒撩起眼皮,周身气场变了个样,锐利如鹰般的眼神对上程欢。他住院好几天,她就来过一次。
“没有,我谁都没偏向。他先动手是他不对,我已经替你还回来了,而且我问过,是你们这边先挑起来的争端,算扯平。”
程欢注视着行车路况,条理清晰解释。
“你确定吗?”秦冶再问,“你确定你出面摆平,没有存一点替陈路闻压下这件事的私心吗?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掐掉监控,为什么要捂嘴。”
“那你觉得这件事,扬出去,或者闹到警察局,很光彩吗?你们多大了,做事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观秦木业二少爷跟君影科技创始人,在公共娱乐场所打架,这条新闻很好听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秦冶从外套内衬口袋,拿出许希宁给的那张照片摊在程欢面前。
程欢开车,粗略撇了一眼,黑漆漆的照片她也没看清楚。
“什么东西。”
“交流会。”
秦冶刚说出三个字,程欢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事情不妙。
“我从B市赶回来陪你去,然后你跟姓陈的在后楼梯在干嘛?”
这条路车流不多,已经进到别墅区,再开个七八分钟就能到她家。她换踩了一下刹车,撇向右后视镜,打灯变道停到路边熄火拉手刹。
“照片哪来的。”
把车停稳,程欢没有否认,夺过秦冶手里的照片研究,脑子开始疯狂验算偷拍角度。
“照片怎么来的你不用知道,重要的是你不打算给我解释吗?”
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被刺的感觉,再次像藤蔓那样缠绕上来,绑缚到他难以呼吸,他迫切从程欢这里得到答案。
他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程欢默不作声端详手里的照片,车厢陷入短暂死寂。片刻之后,她冷声,慢条斯理捏着手里的照片撕成碎片:“这件事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他们本身就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没必要什么事都交代。
“程欢,我到底有哪里令你不满意?”
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刺痛了秦冶,他发自内心质问,“身份地位相貌,我自认为没有哪一点比他差,为什么我在你身边陪了你六年。整整六年,你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一下?”
说到一半,秦冶重重呼出一口气压下燥郁,桩桩件件细数:“你在国外水土不服,吃什么吐什么,我去各种翻找资料,托关系从国内运食材出去,从来没进过厨房的我一点一点学着给你做饭。”
“住宿被舍友故意锁在宿舍,是我跑进去砸门带你出来。图书馆学得日夜颠倒,怕你不安全每天陪你走夜路的也是我。”
“我扪心自问对你付出了我全部的耐性和真心,你难道就一点都看不见吗?为什么一回来呢就又跟他纠缠上?”说到最后,秦冶扯开嘴角眼神空洞自嘲。
是啊,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走不出来。
人心又不是铁做的,被三言两语勾起的记忆回笼,程欢说话的语气弱了两分,垂着眸子思索:“这个事情没有可比性,是我的问题,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一句话就将我的全部付出定死,程欢,你没有心吗?”秦冶发笑,突如其来抛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还是你真的以为他现在接近你目的存粹?”
“什么意思?”程欢蹙眉,重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问话。
“看来你还不知道。”看见她还在状况之外的反应,秦冶娓娓道出真相,“陈路闻他妈死了,死在高中毕业那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接近你都只是为了报复你,报复程姨,报复当年有关这件事的所有人!”
“你们中间隔着一条人命,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死了?
“不可能。”程欢心脏咯噔一下,眉心突突地跳,不相信秦冶说的话,反驳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当时明明跟她妈妈说好,只要她出国留学,就停止对陈路闻的任何不正当打压。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没了…
她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但又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那个时候她被关在家里,所有外界信息几乎都被拦截了,只能从三言两语里判断事情走向。
秦冶嗤笑,对上程欢茫然错愕的表情,他再次补充:“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他妈现在就葬在郊区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