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下围巾,露出没有血色的唇,淡淡地说道:“不够。”
霍长盛还沉浸在情绪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许知晓把薄薄的协议书按在桌上,坚定地用力推向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够。”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心里冷的可怕。
从小,她就是个自诩清高的人。
许父温文尔雅,把女儿养的一身书卷气,她的精神世界是如此富足。
她从来不和霍长盛谈钱。
他初创业,他们新婚,她放弃自己最初的梦想来鼎力支持他,在他最危难时拉他一把。
少年夫妻,患难夫妻。
她羞于谈钱。
“如今想来,竟是我错了。”许知晓声音冷静。
“我向来对你毫无所求,却被你当做理所应当。”
“我绝口不提我的付出,所以你心安理得的视若无睹。”
“这颗心,是被我贱卖了。”
许知晓的脸上看不出怒气,出口的话语却字字如刀。
她放松背脊向后倚靠,沙发柔软而有力地托着她的身体。
霍氏名下的会所,随便一处都是这么的清雅闲适,亭台楼阁,水榭花堤,惯养的他以为自己真成了达官显贵,所以圈养个年轻鲜活的姑娘,来滋养他丑陋而卑劣的心。
霍长盛的脸色一寸寸暗淡下去。
许知晓轻轻地扬起唇角,话语平淡的连一丝情绪也无。
“霍长盛,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么敷衍我?”
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她的眼底浮上讥讽的笑意。
“……还爱我是吗?”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爱,值几个钱。”
非得让你伤筋动骨,扒皮抽筋,叫你丢掉半条命。
方能让你知道,背叛的代价。
**
两天后。
许知晓坐在离家不远的一家新开的甜品店里,挑了个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饮。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本来也是个没什么客人的时间,这家店又是新开,没什么名气,除了她这唯一的客人之外,也只有收银台里的服务员,一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最近太累了,她也想出来休息一下。
可是偏偏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呃,知晓。”
许知晓抬了一下眼皮,连一个微笑都欠奉。
林卓尴尬地挠了两下头,在原地局促不安地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面前的人开口说一个字。
林卓今天是来当说客的,这件事情他没有向霍长盛透露。
见许知晓没什么反应,他只能装作自来熟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知晓,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话刚说完,他就懊恼地想给自己一耳光。
许知晓终于肯给他一个正眼,只是脸上没有什么面对着相识十年的朋友时的亲近神色,她道:“不论你今天来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你放心,我和霍长盛之间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你和衣曼。”
她喝了一口热饮,瞥向他,“不过,我也不会干预衣曼的决定。”
林卓只能苦笑。唐衣曼虽然外表看起来成熟美艳,但是心里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儿。许知晓跟霍长盛出了事之后,无论他给唐衣曼打多少遍电话,都是拒接。
还是玩的那一套,你的朋友跟我的朋友不好,那我也不跟你好了。
虽然幼稚,但是她的这种反差也是他所喜欢的。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的心里转了转,就见许知晓冷静的眼神朝他射来,如同被勘破了心事,竟然让他有点慌张。
就像是小学生看到严厉的班主任,坏学生遇到好学生一样。
林卓掩唇咳了两声,定了定神,硬着头皮对上许知晓清凌凌的视线。
“知晓,我首先要对你说抱歉——”
“用不着,我先走了。”
许知晓一点面子也不给,站起身就要走。
林卓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许知晓的胳膊,又在被许知晓扫了一眼之后放手,简直手足无措,“知晓,拜托你听我说,长盛他,他现在很不好。”
林卓也不管许知晓是什么反应,急切地说道:“这件事情,他真的知错了,长盛现在,你真是没有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真的是生不如——”
他忙把那个“死”字咽进了肚子里,差点没噎着。
他咽了咽口水,接着说:“知晓,我说句不要脸的话,你,你看着那个女的了没有?要不是她长的像你,长盛哪儿会多看她一眼啊!其实,其实长盛最在意的还是你啊!”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连收银员都被他的动静吵醒,跟看八点档似的起了精神,却没得到许知晓半点回应,抬起头来时,就看见许知晓正直直地盯着店里的电视。
放的是好多年前的琼瑶剧,许知晓却像是看的入了神。
她也没管林卓,兀自开口,“当年这部电视剧演的时候,我和霍长盛都还小,他最喜欢里面的司令,说是威风凛凛,真是英雄。”
林卓以为许知晓的态度有了软化,简直是喜出望外,就听见她继续说。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物,我都不喜欢。”
“无论是逆来顺受的女主角母亲,还是外强中干的女主角,更或者是表面痴情实则滥情的男主角……我都不喜欢。”
林卓怔住,许知晓没有转头,看着电视里上演的悲欢离合,淡淡道:“我尤其讨厌这个司令。”
“特别是在他死后,他身边的副官说出司令当年之所以网罗各色美女,只是因为寻找和司令的初恋情人有一丝一毫的相似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