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以后,她整个人就轻松多了。
头顶的灯光晃得她眼睛酸胀,她用两只手臂环着他,闭上了眼睛。
“那是太古老的戏码了……我不喜欢。”她吸了口气,又颤抖地呼出,四周安静之下,她能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听得清晰。
离天亮好像还有很久,她其实也没打算这么早哭出来。可是有的话一说起,眼泪就像失了控一般。
“我和沈迦说了,让他把所有人类关于我的记忆都消除。他说到时候会没有人记得我,我告诉他你会记得。”骆雪抬起手,摸了摸司君的头发,“我想你一直记得我,还希望你一直爱我,但……我又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这真的很强人所难,她知道。
耳边听到他压抑的哭声,随后是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骆雪不知道,也已经不想在此刻追问。
其实在接受冰河从身体里出来时她就想过,到了离开之前,她究竟要怎样与他告别。可她实在想不好,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对他都很残忍。他明明刚刚和自己求婚,自己也接过了他的心意,却要这么快地离开他。
如果这样算的话,她才是违背誓言的那个。
她小心地撤开身子,也终于看到他的泪痕。
“本来……本来我想把要你一直爱我,当做最后一个愿望的,”骆雪试图笑,可嘴角克制不住地在下压,最终,还是跟着眼泪一起坠下来。她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很失望:“可我好像变得太贪心了,我还有别的愿望想许,一个不太够。”
司君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几秒,随后一下一下,点着头。
他像是说不出话,不知这样点了多少次脑袋,才用已经绷紧的喉咙说了句:“不贪心,这个不用许愿……我永远都爱你,好不好?”
骆雪点点头,在他温柔的目光中,一下子哭得有些狼狈。司君看得不忍,抱她上床,将她拥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世界才从泪水中挣脱,骆雪一下下吸着鼻子,慢慢安定下来。她的大脑就像是不肯停歇一般,不住闪过关于他的念头,她努力思考着还有什么没有说的话,还有什么没跟他叮嘱的事情,生怕漏掉一丝一毫。
逐渐混乱的思绪定格在一帧特别的画面,骆雪扬起脑袋,叫了司君一声。
“我还没有时间问你,你的脖子下面为什么有伤?能治好吗?”
“以前打架不小心弄的,不碍事。”
司君这样说,顺便亲了亲骆雪红肿的眼睛。
虽然骆雪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已经转得有些不正常,可还是察觉到这个答案有些蹊跷——他的战斗力这么高,得是什么样的架能让他损失一片鳞片?
只是,没等骆雪发问,司君便先说:“为什么用手帮我盖住那里?”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一刻的触动,她掌心的温度通过伤口传递到他的身体里,也缓解了那一处已经习惯的疼痛。
“都飞到天上去了,还不用两只手扶住我,”司君轻声问,“不怕高了?”
“怕。”骆雪看着他,小声说,“可是也怕你疼。”
心脏像被轻轻敲击了一下,先是失重般地摇晃,再是酸痛。静默的时间里,司君用下巴蹭了蹭骆雪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
“不怕。”
“不怕什么?”骆雪不知道他在说不要怕高,还是不要怕他疼,咕哝着要他说清楚。
司君却静了一会儿,说:“什么都不要怕。”
眼睛肿得难受,骆雪渐渐闭上了眼睛。隔了一会儿,她听到外面的风声,记起自己还有一个没有许下的愿望。
她刚动了动,司君便问怎么了。骆雪摇摇头,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
夜里,暖气在窗户上形成薄雾,让屋内的人看不清外面的风雪。骆雪伸出一只手,在窗户上划出一个弧形,透出漆黑的岛。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如果这里能下一场大雪,应该会很美。”
雪花会飘到湖上,到窗边,到屋顶,然后盖住一切属于他们的痕迹。
那是让他们产生交集的东西,是带着他们来到彼此生命的东西。
司君牵了一下骆雪的手。骆雪重新躺下来,在并不明亮的灯光里,与他一起望向远方。
“所以,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是……”
骆雪将天心石夹在手心,闭上眼睛,听到他浪潮般的呼吸。
“希望和司君一起看一场雪。”
金色的光芒闪动,最后的愿望,终于落成。
天心石上,一行字迹显现。
“骆雪小姐,恭喜您已完成所有主考官工作,感谢您在本次考试中付出的努力,祝您今后事事如意,岁岁金朝。”
事事如意,岁岁金朝。
骆雪无声地眨了眨眼。
那就借这一句吉言。
最后一个愿望由天心石判定,她知道,她不能决定他最终的考试成绩,但天亮之后,她会为了他,向命运做最后一次抗争。
他们的故事开始得那样美丽,又怎能结束于一片漆黑。
她相信他们的故事恒久珍贵,也相信,在命运的镣铐之下,唯有爱是他们的保护神。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一个尾声
第42章
一场大雪
最后一件属于骆雪的白衬衫,是她亲手扣上了纽扣。
骆雪按照自己的习惯,先将靠近中央的一颗纽扣系上,顺次把下面的扣子扣好后,再从中间朝上系。在系到最后一颗时,因微微仰起了头,她的视线刚好与司君的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