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钧怔了下,摇头,大皇子那个当爹的既没有外家支持,又不得皇上喜欢,自己都穷的叮当响,又哪有多余的产业给儿子呢?
所有皇子里,过的最落魄的就是大皇子了,当初出宫开府,据说就得了一万两银子的安家费,得亏娶亲是礼部全权负责,不然都置办不起像样的聘礼,那才是个大笑话呢。
许怀义闻言,也没意外,又问道,“那小鱼母亲的嫁妆呢?没有给小鱼吗?”
女子出嫁后,嫁妆就是自己的私产,夫家是不能染指的,即便是女子过世,也该由女子的孩子继承,旁人霸占,可是犯了大雍律法。
韩钧解释道,“我妹妹的嫁妆,都在我这里,却也没多少,去年带着锦儿离开京城时,大皇子就让我都带走了,可后来遭遇暗杀,顾着逃命,那些东西无奈只能舍了,如今,只剩下两处铺子和一座三进的宅子,还有京郊一个庄子,带着六百亩田地……”
他顿了下,继而苦笑道,“眼下,锦儿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接管,连我都不能出头,好在有靠谱的管事帮着,每隔三个月,就会把铺子的租金和庄子上的产出,都让人送去济阳府,我父亲暂时收着,等将来再给锦儿。”
许怀义点点头,一脸了然,“如此,你更应该让小鱼把我给的铺子和良田给接过去了。”
韩钧不解,“为何?他如今也不缺银子用,你每个月不是都给他发月例嘛……”
许怀义无奈的道,“一个月十两,那点零花钱够干啥的?”
当然,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就是笔巨款了,搁在大户人家,就只能买点零嘴玩具、偶尔出门消遣几下,大事是干不成的。
韩钧下意识的道,“可他眼下也没有用银子的地方,等将来……”
许怀义打断,“谁说他没有用银子的地方了?”
闻言,韩钧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怀义,锦儿还小呢。”
现在就打算,也属实太早了点,大皇子都还在守皇陵,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先准备那啥,也太不切实际了些,当其他皇子都是死的啊?
许怀义神情随意的道,“小咋了?小的时候不打算,等大了还有机会么?皇家的事儿,谋划的不就是个长远?像大皇子那样,以为无欲无求就能安稳到老,可能么?没人会信,不争不抢,也会被挟裹进去,身不由己的滋味,大皇子现在肯定很有切身体会,他想佛系,人家却把他当算计的棋子,他啥准备没有,最后落个什么下场?”
韩钧无言以对。
许怀义轻哼了声,“守皇陵还是好的,最起码有命在,可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未必还能有这运气能避开?即便他能避开,小鱼呢?小鱼前些年为何在自己家里,还会被一波波的谋害?不就是他那个敏感的身份嘛,碍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路,不害他害谁?我以为你带着他经历了一场追杀大逃亡后,该清楚的认识到了小鱼的处境,敢情还抱有侥幸?”
“我没有,我心里清楚的很……”
“既然清楚,那就该明白,小鱼除非一辈子不回大皇子府,不然,他不争就是个死,还有你,我,咱们与他相关的人都避不开。”
韩钧闻言,心怀愧疚的道,“把你牵连进来,虽非本意,却还是对不住你……”
许怀义摆摆手,“算啦,说这些干啥?时光又不能倒流,都是缘分,是天意如此,而且,我和媳妇儿也真心喜爱小鱼,拿他当亲儿子疼,帮他操心、为他受累,哪怕担着杀头的风险呢,也是应该的,一家人,不就是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韩钧由衷的道,“锦儿能遇上你,认你做父,是他的运气和福气,将来,不管他走到哪一步,都必须要孝敬你,不然我这个做舅舅的,头一个饶不了他。”
许怀义笑起来,神情愉悦,“哈哈哈,就等你这话呢,虽然我有信心小鱼肯定不会是白眼狼,但有你这当舅舅的打包票,我这心里就更舒坦了,这一千亩的良田和铺子没白给呀……”
韩钧还要拒绝,“一码是一码……”
许怀义道,“行啦,你就别客气了,我当爹的给儿子置办点私产,也是天经地义,就当给他提前练练手,别只顾着读书习武,脑子里半点庶务不懂,将来在内宅家事上容易被坑,再说,他将来花钱的地方多,也该有些银子傍身,像你一样,不事生产、两袖清风可不行啊!”
见他还有话要说,许怀义只得说的更直白些,“小鱼迟早要离开,他身边不能没有人手,我总不能把顾家的人给他带走吧?那他用着也不顺心,那些人也无法待他一心一意,还是自己亲手培养的更忠心,你说呢?”
韩钧心头一震,许怀义之前说要给锦儿私产时,都没能叫他震惊,他只是意外讶异而已,觉得许怀义实在大方仁义,但此刻,他是真被震到了。
读过史书中的黑暗龌龊,见过无数权谋算计,他早就对人性不抱什么期待,可他没想到,许怀义竟光明磊落到这般地步。
倒是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他还曾担忧过,许怀义把外甥养大,不光在感情上有所牵绊,也会在其他地方做些安排,比如安插人手,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没什么怨言,人家对外甥掏心掏肺,怕外甥出息了就不受控制,用自己培养的人去控制一下实在合情合理,只要不想着把外甥变成个傀儡就行。
谁知,人家压根没这个打算。
那是彻底的信赖和放手啊。
韩钧大受感动,不觉得许怀义是在做戏,他抱拳行礼,“大恩不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