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屁股跌落在地,也是知晓自己大势已去。
沈翀拉着我的手,越过众人回了关雎宫。
连身后的皇后,看也不曾看一眼。
“朕错了,就不该对她心慈手软。”
将我搂在怀里,他身子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那日云棠的死,所有人讳莫如深,只留一句跳进了未央湖淹死了。
云棠怕水,最怕水。
若非她们咄咄相逼,她断不可能跳进湖水里。
可他不知道是,比淹死更可怕的是,地牢七层,我一层层挨到了第五层,才咽气。
自始至终,我的阿弟都被逼着目睹了我的剥皮抽筋。
深刻的痛意再次被掀起,可他也不过从我身上找慰藉罢了。
“你今日不是护住我了,这就很好了。”
他将我抱得越发紧了。
他能护住我的,可他没有护过云棠。
他痛不欲生,满心愧疚。
但他,终究没了为谁追究到底的魄力与决心。
我再次,失望到底。
其实,他也护不住我的。
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在护自己。
贞妃手上的书信是真的,我刻意留下的把柄。
模仿沈翀的笔迹,孟锦确实不会。
但云棠,一定会的。
26
宸妃暴毙后,二皇子立马被赶去了封地,被夺去所有,再成不了气候。
三皇子失去了朱家人的撑腰,病重的皇后也给不了他帮助,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身为贵妃的我,成了后宫真正得意之人。
趁着休息,我去看了宸妃一趟。
她披头散发坐在廊下,见我时便露出了凶光。
我钳着她的下颌,晓得冰冷:
“我不会杀你,你别怕。”
“因为啊,我要让你日日惦记着你远在封地的儿子,不断猜测与惶恐着他哪一天会死在我手上。”
与我阿弟一样,死无全尸。
人有软肋是很可怕的,宸妃那般阴狠毒辣之人,竟也跪在地上不断给我磕头认错。
“你也别想着自戕,前脚死,后脚我就送你儿子去陪你。你知道的,我定不会让他死得太容易。”
她崩溃大哭,歇斯底里地哀求。
可我头也不回,带着阴狠的笑意满意而去。
就让这种惶恐、害怕、日日刀一般得绞杀着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似我赢了,其实还没有。
带着四皇子去看太后的时候,她捻着佛珠叹气:
“哀家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你答应哀家的何时兑现。”
我能走到今日,步步顺利,少不了太后背后的默默出力。
连孟锦破碎的魂魄,也是她求着护国寺方丈帮我重新聚起的。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将一封信递到了太后跟前:
“最后一次,有劳太后娘娘了!”
回宫路上,四皇子问我:
“母妃要儿子,宫中多的是,为何你要选最不中用的我?”
烈日晃得我眼睛发酸,我忍着哽咽说:
“因为我跟你有缘。”
但他不知道,我打了镇魂珠的骸骨,本该落在未央湖里的。
是她母亲,那个被太后塞进王府,始终与我针锋相对的侍妾,偷偷将我换出。
把我葬在乱葬岗外面,旁边种了一棵做标记的桃树。
“他若不顾一切为你申冤报仇,我便带他来找你。”
“桃树为证!”
可沈翀为了权势,为了刚刚到手的太子之位,为了后院不惹人非议,将我的死与云家的冤屈按了下去。
没有人找我,我早就知道是被他遗弃了。
“贵妃,过来,朕给你做了一幅画,你看看!”
沈翀双目含情,向我遥遥伸手,我含笑握了上去。
画中人面若桃花,似笑非笑间,带着几分桀骜与凛冽。
是我,也不是我。
“朕只有你了,你定要陪朕到白头。”
晚霞如火烧,将他双眸映得通红。
他好似很真诚,所以我回得也很真诚。
“好!”
可不过半月,国师断言我乃妖邪,附身在孟锦身上时。
他又毫不犹豫躲在了国师身后。
27
“无论是不是真的,让国师走一遍过场。”
“朕安心,你也安心。”
久病不起的皇后站在沈翀身侧,阴沉沉地盯着我。
只用我二人可看明白的口语,向我示意:
“你又一次,要死在我手上了。”
这所谓的国师,十五年前在我骸骨上下了定魂珠,十五年后又被请来让我神形俱灭了。
可朱鹮啊,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我挂着淡淡的笑意,冲沈翀点了点头:
“是啊,如此,我们都安心了。”
国师的符篆贴在了我的身上,五味真火从面门而过,我痛,灼烧得痛。
我始终含笑看着沈翀。
他甚至因为心虚,不敢与我直视。
回想这一生,我最大的错误便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与同样无助的沈翀抱团取暖。
我为他豁出性命地拼,他却连为我发声的勇气都没有。
可怜我阿弟,尸骸沉江,永难与我团聚了。
冗长的程序走完,皇后再次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我瘫软在地,带着折腾一天的疲惫,凛然望着她:
“不然该怎样?”
“像皇后所说,我当场吐血而亡?”
话音刚落,一脸苍白的沈翀狠狠吐了口血,瞬间倒地不起。
而我怀里,附着孟锦残魂的白玉,正好抖动了一下。
真好,借真龙之气,为孟锦重塑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