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摇了摇头,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说道:“不是纯元。是一个极为遥远的人,遥远到已成为宫中的禁忌。如今,宫中还记得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所剩无几了。”
安陵容放下扇子,又问:“那皇上可还记得?”
怡亲王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宫中红梅依旧,谁又能忘却呢?哎,你可喜欢跳舞?”
安陵容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只会胸口碎大石。”
怡亲王只当她是在说笑,说道:“又在满嘴胡诌了,哪有女子会这等功夫。”
接着,他一脸怀念地说道:“你不知道,在那雪中红梅之下翩翩起舞,是何等美妙的景象。那是我此生见过最动人的歌舞了。”
安陵容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要是你去了现代,看了那些妹妹们扭腰,听了那百亿级音响,还不知作何感想呢。”
她想了想,问道:“你如今可还想看?”
怡亲王笑了笑:“如今哪有皑皑白雪、傲雪红梅,又哪有佳人翩翩起舞,婉转歌喉呢?”
安陵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这有何难,你且稍等片刻。”
怡亲王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便有宫人搬来了一棵棵“梅花树”,实则不过是光秃秃的树干上绑了几朵大红的绢花,“雪”也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怡亲王伸手一捏,不禁笑出了声,原来竟是让小太监上了屋顶,往下扔棉花充作雪花。
安陵容又传了歌舞进来,而后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说道:“怎么样?我可没骗你吧。”
怡亲王往嘴里丢了个蜜饯,说道:“简直是糊弄人,这词曲毫无新意。”
安陵容一听,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说道:“行行行,既然怡亲王都这般说了,还不赶紧换成本宫教你们的曲子?!”
底下唱歌的歌姬似乎与安陵容极为熟稔,几乎是垮着脸换了曲子唱道:“金箍棒金箍棒,流儿想唐王。我们取经多快乐我们坐在龙马上。金箍棒金箍棒,流儿想唐王。我们取经多快乐我们坐在龙马上。经书闪金光,年轻好时光,带上师兄弟,把取经歌儿唱。有匹白龙马,一日行千里,把它套在缰绳上就飞奔向前方……”
“噗!!!”怡亲王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人家那是诗意,你这唱的是什么?”
安陵容撇了撇嘴,不理他,说道:“爱看不看,别人我还不给他看呢!”
怡亲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道:“你可千万别给皇兄看,他看了准得生气,你这般糟蹋这白雪红梅的意境。”
安陵容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我又不是失心疯了。还有,你说我像你那故人,可我也没怎么得宠啊。”
说完,一脸懊恼,仿佛吃了大亏一般。
怡亲王听了,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你要知道,人相像有许多种。譬如纯元与她是面容相似,而你,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但因相似而得宠,绝非什么好事。”
安陵容闷哼了一声,说道:“知道了,继续听歌吧。”
两人这般解闷打趣,不知不觉便到了快晚膳的时候。安陵容准备回宫,怡亲王忽然说道:“哎,我求你件事儿呗。”安陵容一摆手:“您可别用‘求’,您是龙子凤孙,您有什么吩咐小的答应就是。”、
怡亲王一脸正经:“我四哥只是太想念那个故人了。莞嫔……甄氏长得很像她。如果我四哥哪天出了事,看在你和我故人有几分相同的脾性上,还是麻烦你不要为了别的什么而太过绝情,坐视不理。”
安陵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想回答却被他摇手制止:“你不用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改天见吧。”
说完,潇洒离去,只留下默默发怔的安陵容。
第52章 回宫
果郡王回来了,忙朝宫里递了消息。
彼时,安陵容正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与怡亲王一同看着胧月和慢慢嬉笑玩耍。
怡亲王抬手轻轻一挥,示意传话的小太监退下,而后缓缓开口道:“你有所不知,昨日皇兄兴致高涨,兴冲冲地寻到我,那模样,我瞧着比登基之时还要欢喜几分呢。言说要给甄氏赐姓、抬旗,晋封妃位,还要将胧月和慢慢都要回去,做她日后的倚仗。我听了都觉着胡来,更何况是皇嫂呢?”
安陵容神色间透着几分兴致缺缺,轻声道:“皇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坐拥无上权力,一言一行岂是我们能够置喙的。”
怡亲王见状,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打趣道:“你这模样,莫不是在吃醋?”
安陵容轻“切”一声,回道:“我吃哪门子的醋?我只是在想,我若为甄嬛,此刻便从广州乘船远赴英吉利。听闻那边第一次工业革命已然兴起,去学些技术,搞些研究,而后去南边置块田地,做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岂不快哉?何苦巴巴地回来。”
怡亲王听闻,手猛地一扬,那杯中的茶水尽数泼洒在地上,惊道:“你这话可是犯了谋逆的死罪。”
安陵容却轻笑起来,说道:“行啊,王爷。若要告发我,尽管去便是。不管是白绫、毒酒还是匕首,只要不是凌迟车裂那般酷刑,我倒也能扛得住。”
怡亲王也跟着笑了,说道:“还真是硬气。可惜啊,人家可不是你,她的父母家人尚在宁古塔受苦。就算你有心照顾,又能照顾得了几时?难不成你还能让人家官复原职,洗清罪臣之名?”
安陵容闻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出身低微,不像王爷你们这些世族大家,自然不懂这其中盘根错节的门道。我只知道,人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