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她瞧得心里发毛,佯装嗔怪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莫不是要将朕给吃了不成。”安陵容娇笑着摆摆手:“哎呀呀,臣妾能有什么坏主意,不过是见某人对着一个小相,都能一见钟情罢了。”换做旁人敢这般与皇帝说话,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可偏生这话从安陵容口中说出,皇帝只觉她率直可爱,一派赤子之心。皇帝不禁宠溺地刮了一下安陵容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小机灵鬼儿啊。”
安陵容见状,忙转身取来大氅,笑意盈盈道:“那么臣妾就代替碎玉轩,恭迎皇上大驾咯!”皇帝一来实在经不住安陵容这般软磨硬泡,二来心底也确实想去看看,便应了下来,随着她一同前往。
一路上,又听安陵容提及甄嬛喜爱倚梅园中的玉蕊檀心梅,安陵容便如那小孩子扭糖似的耍赖,非得拉着皇帝去倚梅园走上一遭。皇帝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二人刚踏入倚梅园,便瞧见甄嬛跪在地上,念着那“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的名场面。皇帝的目光瞬间被甄嬛吸引,贪看之下,竟一时移不开眼。安陵容瞧在眼里,心中暗自欢喜,觉得自己此番谋划已然成功了大半,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这一方天地留给皇帝与甄嬛。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时辰,那备受恩宠、炙手可热的莞贵人便新鲜出炉了。
在回宫的路上,龙葵心中满是疑惑,神色间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安陵容何等敏锐,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道:“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不必藏着掖着,尽管问吧。”
龙葵闻言,忙福了福身,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嗫嚅道:“还是被娘娘发现了。其实……奴婢是想问,娘娘不喜欢皇上吗?”
安陵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问道:“龙葵,你瞧那梅花,可觉得好看?”龙葵赶忙点点头,由衷说道:“倚梅园的梅花,那可是天下一绝,瞧着就让人欢喜。”
安陵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索,缓缓说道:“那是因为倚梅园里有许多棵梅花树,它们相互映衬,才成就了这一番美景。可若是只有一棵梅花树,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只怕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这后宫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多余的情意,有时候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反而会害死人。只有百花齐放,大家都有各自的位置和依靠,才能在这深宫里寻得一线生机,有存活的余地。你可明白?”
龙葵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迷茫,显然是似懂非懂。安陵容见状,又多补了一句:“这些道理,一时半会儿你也未必能全明白,总之,你在这宫中待久了,慢慢就懂了。”说罢,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向前走去,留下龙葵在身后,还在细细琢磨着她方才的那一番话。
第13章 大雪将至
是夜,安陵容忽得一梦,梦境诡谲离奇,仿若置身于那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分。她独站于延禧宫宫门之前,眼见那风华绝代、尊贵无双的甄嬛,正由崔槿汐小心搀扶着,款步走出宫外。瞧那甄嬛面上,似有泫然欲泣之色,却又猛地闭上双眸,仿若极力要将眼中的泪水逼回,不让其落下半分。
安陵容见状,忙欲迎上前去,却不想衣角竟被什么勾住,动弹不得。只听得一声轻柔话语传来:“莫要去打扰她。”安陵容听闻,心头一震,忙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而后缓缓转过身来,恭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口中说道:“参见娘娘。”
待她抬起头来,只见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这具身体的正主——真正的安陵容。眼前的安陵容,还是那临终之时的模样,衣饰打扮皆是素净至极,毫无半分艳丽之色。然而,令人称奇的是,她那曾经受损的嗓子竟已痊愈,声音果然悦耳动听。安陵容俯身,轻轻扶起正在行礼的颜肆,轻声说道:“我如今已非这世间之人,这些繁文缛节,便不必再行,无需以此来表示尊敬。”
说罢,她目光柔和,细细打量了颜肆一番,又道:“倒是辛苦你了,来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我周全一切。”颜肆微微一笑,回道:“能活着,便觉得再好不过了,些许辛苦,也是应当的。”安陵容大大方方地问道:“你倒是个实诚人,可愿陪我四处走走?”颜肆忙应道:“自然是极好的。”
二人便缓缓走着,安陵容抬头,望向那澄澈的天空,感慨道:“如此好的天气,我竟又能见到,实在是妙极了。”颜肆看着眼前这个生前受尽抑郁与疲惫折磨的女子,不禁潸然泪下,劝道:“娘娘切莫如此说。”安陵容轻声叹息:“我这一生,原本皆是不值得的……”
颜肆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说道:“是啊,娘娘这一生活在那话本子一般的世界里,当真是不值当呢!”安陵容闻言,微微皱眉,疑惑道:“话本子?”颜肆便细细地给她讲起了《甄嬛传》的种种。
安陵容静静地听着,待听完所有细节,一时悲从中来,哭了又笑,笑了又哭。颜肆看着远方天空中盘旋的鸽子,对安陵容说道:“我们后世之人都说,甄嬛对您是姐妹情谊,而您对甄嬛,却是有着别样的爱意,恰似那‘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的深情。”
安陵容听了,没头没脑地说道:“可我终究还是毁了她平安顺遂的一生,我实在是对不起她。”颜肆摇了摇头,劝慰道:“甄嬛想要除去的,不过是那心狠手辣的鹂妃,而非她的安妹妹。只是您离去之时,她心中的安妹妹,也一并消逝了。您与她往昔相处,亦有许多美好时光,这些又岂是能轻易抹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