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陈渡没有再回应。
他安静的面容忽然开始扭曲抽搐,仿佛哪里极度不适,原本搭在被子上的双手猛地收紧,下意识地按住腹部。嘴唇微微颤抖,隐约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额间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
时离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她猛然想起上次附身陈渡时,那股陌生而剧烈的疼痛感。
他又难受了?
可她今天根本没附身,难道托梦也有副作用?
时离顿时慌了,不敢再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悄无声息地飘到天花板上,离他远远的。
约莫半分钟后,陈渡缓缓睁开眼睛,眸色晦暗。
他醒了。
冷汗浸透了他的睡衣和鬓发,陈渡艰难地伸出手,摸索着打开床头灯,靠着床头撑起自己。
昏黄的光晕洒下,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
看起来明明很疼的样子,他却忽然笑了。
时离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笑容很淡,唇角几乎只是微不可察地牵起。
而那双琥珀色的瞳底,映着时离这几日从未见过的轻松与温柔。
“放心。”
陈渡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唇角依旧勾着,自言自语般呢喃。
“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会尽快。”
或许是刚睡醒,他的声音十分低哑,时离离得太远,没有听清楚。
……什么尽快?
他要做什么?
时离茫然地歪了歪头。
她后背紧贴着天花板,遥遥望着陈渡苍白得近乎灰败的脸。
忽然有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如潮水般漫上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很害怕,很恐惧。
就像即将发生什么灭顶之灾。
灵魂都因为这恐惧而紧张地震颤。
“我到底在紧张什么?”
时离抱了抱颤抖的胳膊,企图把这种情绪甩开,低声嘟囔着:“我都成富婆了,马上可以回去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那份不安并没有因此消散,反而像一根细密的线,缠绕在她的灵魂里,越勒越紧。
她靠着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远远地看着陈渡英俊瘦削的面孔,“心口”一阵阵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一种莫名的、沉重的、极其悲哀的难过涌上来。
很想哭的那种难过。
可是明明灵魂体是不会掉眼泪的。
时离摁了摁“心口”的位置,茫然地摊开手,望着自己透明的指尖。
她惊悚地发现,刚刚那瞬间,她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她想过去抱抱陈渡。
时离也不明白为什么。
可她知道的——
她抱不到他。
【作者有话说】
催更的宝贝们快来夸我!
第12章
◎没有副作用。◎
过了许久,时离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临走之前想当个色鬼了?
她努力驱散自己身体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开始专注思考正经问题。
既然陈渡已经给她烧了钱,那也就是说,她的“执念”已经完成了。
她可以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时离却觉得有点哪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办完。
她看了一眼坐在床头、额角仍然冒着冷汗的陈渡,抿了抿唇。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走。
接下来的整个夜晚,时离都在等待着自己的灵魂体自动被带回地府。
然而,日升日落,月起月眠,时离却依旧待在这个公寓里。
这两天是周末,莫非地府工作人员和阳间一样,也有休息日?
时离百无聊赖地漂浮在天花板上,俯视着公寓里的一切。
这两天里,陈渡每天都出一次门,大概是去医院里看他那个“卧病在床”的女友,每次回家的时候,他手里都会拿一束病房里换下来的玫瑰。
其余时间,他都待在家里。
他破天荒地把这间公寓打扫了一遍。
脏衣服都洗了,茶几和沙发上的杂物也全都一一归置,柜子上的灰尘也擦得一尘不染,就连生锈的下水道和天花板上的蜘蛛网都照顾到了。
——只可惜他还是漏了沙发底下,那个药瓶还躺在那儿。
时离看得都替他着急,恨不得晚上托梦跟他讲一下,但想想既然他这几天都没找,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说。
除此之外,陈渡几乎每天都会腹痛几次。
大概是因为她的存在,周围的“森森鬼气”仍旧会影响到他。
疼到难捱时,他蜷缩在地板上,安静地咬着牙忍耐,漂亮的面孔轻微扭曲,直到疼痛稍稍散去。
然后,他又会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清扫。
时离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疼。
她无法越过这公寓四周的隐形“壁垒”,恨不得把自己压扁了紧紧贴着天花板,尽量同他保持距离。
每天晚上空闲的时候,陈渡继续坐在电脑前,神色郑重地写着那篇未完成的“论文”——
《给你的生存指南》。
因为离得很远,时离没有看清他具体写了什么,但也知道他依旧写写删删,斟词酌句也难以完善,时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繁杂琐事一件接着一件,可令时离感到奇怪的是,这两天里陈渡的情绪出奇的平静。
一扫之前的颓废和丧气,按时起床,按时吃饭,精心照料从医院里拿回来的花。
公寓四处的窗帘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永远包裹严实,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时离甚至隐隐觉得,他在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