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假如梦有保质期(19)

作者:钟仅 阅读记录

像他们这样的人,没资格谈那些昂贵的青春,昂贵的洋溢。

他们的感情很一般。

时离一直记得,她的初恋故事,很俗套,没有浪漫桥段,没有鲜花锦绣,是汽车尾气、风里尘埃的味道。

所以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的,所以哪怕她死了,他也没去看过她。

没有去给她烧香。

五年了,他早就有了新的女友,新的生活,早就,忘了她。

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些细碎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时离伸手想抓住,却忽然觉得头疼,抱着脑袋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小陈?”

“小陈,你怎么样了?”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时离睁开眼,看到刘医生坐在她身边,轻轻搭了搭她肩膀。

“小陈啊,”他的语气完全变了,没有刚刚的轻松玩笑,反而满含悲哀与痛惜,“你还不打算告诉你姐吗?我再帮你保密下去,我真成罪人了。”

时离头疼得像是快要裂开,压根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无意识地“唔”了声。

“小陈,你才二十八岁,还年轻,积极采取治疗的话,还是有一成治愈率的,起码能延长生存期。但你再拖下去,真就晚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时离依旧捂着脑袋,懵懂地问,“做什么?什么……一成?”

陈医生叹了口气,又说道:“就算你不动手术,不想化疗,药总归按时吃的吧?你会流鼻血,会晕倒,说明靶向药对你个体的副作用比较严重,一会儿做完检查,我们好好聊一聊。”

“……”

什么……药?

“我真不明白你在逃避什么,手术费用是不低,可对你来说,应该还能负担吧?你很缺钱么?到底什么钱能有命重要?”

“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是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时离有些听不清楚,只能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

她很想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可下一秒,时离无可奈何地,被迫地,在脱离这具身体,应该说,是硬生生地被“剥离”。

那种灵魂与□□撕裂的感觉疼得她撕心裂肺,几乎哀嚎着,哭喊着,被与上次一样的那股奇妙又不可违抗的力量吸引着,飞速倒退着,回到了公寓。

时离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许久之后,她筋疲力尽地瘫软在地上,扭过头。

黑夜里,灵魂体的视野无比清晰。

她又看到了那个药瓶。

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底下,无声无息,晦涩难懂的英文字上落满灰尘。

时离爬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白色的小药瓶。

好半天,她歪了歪头,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

咦,好奇怪,她明明没有心啊。

为什么感觉这里这么难受,就好像血淋淋地被掏空了一块。

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第10章

◎红玫瑰。◎

时离躺在沙发底下,手指来回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个白色的小药瓶。

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呢?

好像是跟陈渡有关的。

她企图回想起刚刚那个刘医生的话,可绞尽脑汁,脑海里却只有一堆乱码,像是磁带卡带时杂乱无意义的噪音,忽远忽近。

无论如何筛选破译,只留下几个零散的关键词。

“保密……药……一成……逃避……”

到底在说什么?

还有那个漂亮姐姐舒韵,她居然不是陈渡的女朋友,而是姐姐?

不对啊。

时离忽然皱着眉从沙发底下飘出来,一头扎进卫生间里。

那组黑白色情侣电动牙刷还乖乖地在盥洗台上站岗,镜子右边的亚克力台上,摆着一组金光闪闪、崭新的大牌女士护肤品,水乳、早霜、晚霜、眼霜……一应俱全。

那这些又是谁的呢?

时离迷茫地抬起手,企图触碰镜子。

冰冷的镜面映不出她的轮廓,只有无尽的空白。

漂亮姐姐口中的“她”,又是谁呢?

时离仔细回忆着舒韵的那句话,提取出了一些信息。

——那个“她”,长期住在病房里,陈渡每天都会过去陪她,给“她”送花、读故事,以防“她”孤单无聊。

也就是说,陈渡的女朋友另有其人。

那个“她”生病了,在住院。

是病得很重吧?

所以陈渡才会每天往医院跑。

所以陈渡才会难过成那样。

可还是很难解释一些事。

比如刚刚在医院里,她脑海中莫名其妙多出的那些画面。

皑皑雪夜,宿舍楼下,旋转的拥抱,滚烫的泪。

以及一些更加陌生,更加遥远的场景。

那些一瞬闪过的碎片统统很模糊,难以窥清全貌,但场景里总是有两个人。

看不见脸的两个人。

有时候窗外在下大雨,桌上的盒饭冰凉,电脑嗡嗡作响,他忽然按住她的手,温柔的力道,她跌进一个怀抱,难以抗拒的,热烈的吻……

有时候又是艳阳天,热腾腾的地铁,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人们挤在狭小车厢里,喘不上来气,忽然一只劲瘦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圈她在方寸之间……

数不清的心跳,耳语,殷红的脸,相扣的十指……

这些,又是什么呢?

时离恍惚间觉得这些杂乱无章的画面能拼凑成一个事实,一个她必须想起来,必须知道的事实。

可她怎么都拼凑不起来,或许是当鬼当久了,好多年不用做题用脑,脑袋生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