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鹤青又举起了右拳,微一挑眉,眼眸冷冽:“我从不欺负人,知道为什么吗?”
千辞捂着左眼,又默默躲远了些,垂头丧气道:“行行行,因为你欺负的都不是人。”
看着是比上一个蠢了些,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燕鹤青向他身边凑近了些,威胁道:“说的不错。你若是肯现在就去和叶泠退了亲事,本尊赔你千两银,如何?”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千辞放下捂着左眼的手,毫不犹豫地拒绝:“绝无可能。随你要杀要剐,我都要娶她,我答应过她。我…………我喜欢她!”
燕鹤青眉梢微扬:“你喜欢她什么?你和她才认识多长时间?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这些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要娶她?”
千辞一拍桌子,站起身朝她大吼:“你根本不懂喜欢!你根本不懂爱!你自个儿孤寡一辈子就算了,凭什么要一棒子打死鸳鸯?凭什么要拆散我们?”
他一挥手唤来守卫,将燕鹤青赶出了天枢阁。
魍魉城是东城鬼主裴宁夜的辖地。
城中地形极为复杂,左依山脉背靠水源,偶尔运气不好走着走着还会碰上悬崖洼地。除却魍魉城中央为居民聚集处,周遭村寨呈现大杂居小聚居交错杂居的局势。村寨东西南北四方位的服饰习俗礼节均不甚相同,一城中糅合了多城的特性。
顾屿和陆岁岁陆沉年一路同行,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夜色深沉前入了城。三人寻了距离城门最近的客栈住下,马马虎虎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天色方破晓,顾屿就极为反常地醒了。
被乌归嚎啕大哭的声响硬生生吵醒了。
顾屿满脸困倦,哈欠连天。眼眸半睁半合,好不容易整好衣衫,没什么精神地问他到底在嚎什么。
乌归从怀中摸索出手帕擤了把鼻涕,抽抽噎噎道:“唉,唉,唉,北域出事了。”
顾屿很给面子地好奇问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阎浮城中传讯说叶姑娘要嫁人了啊……” 乌归说着说着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再度响亮地擤了擤鼻涕。
顾屿乜斜了他一眼,心不在焉道:“噢,叶泠要嫁人了……不过那有什么?你和她不是不熟吗?你就为这个哭?”
乌归压低了声音:“对啊,我跟叶姑娘是不熟。但尊主跟叶姑娘熟啊,她要去当打鸳鸯的棒子了,这路途艰险,谁来管我们啊……”
顾屿沉默再沉默,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问道:“所以你们尊主二话不说抛下我们,就是为了去给她当打鸳鸯的棒子?”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乌归又抹了把眼泪,沉痛点头。顾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骤然跌入了谷底,千头万绪一下涌入了脑海里。
然而尚来不及感伤,就先听见房门被拍响。陆岁岁隔着房门小心翼翼地朝他喊:“恩公你醒了吗?我们准备到城中四处逛逛,恩公要一起吗?”
“………………好。”纵然心中有些翻江倒海,顾屿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去这魑魅城中瞧一瞧。毕竟早一日结束此间事便可早一日脱身。早一日脱身便可早一日寻理由传讯给燕鹤青。
若是再晚些,不知道燕鹤青还记不记得自己。顾屿想着想着简直又要沉痛叹息。
陆岁岁和陆沉年,乌归和顾屿,四人一同入了城中。若与燕鹤青比起来,裴宁夜实在算得上是位仁慈宽厚的好城主。城中商贩较西鬼域三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各色奇珍异宝应有尽有。顾屿一行人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个时辰。
待到他们行至某处时,城门忽而大开,行人纷纷避让。一列赤甲兵士骑着马长驱直入,为首的人身披赤金轻铠,墨发高高束起,面容俊美刚毅。薄唇微抿,长眉入鬓。正是东城鬼主裴宁夜。
顾屿和乌归随着人群退至街道旁,看着裴宁夜纵马行过,心中难免有故人相逢的喜悦。但此时却又不好上前打搅,只互相对视一眼,默默行礼。
裴宁夜却是个常年在外行兵打仗目光锐利的,微微侧眼一瞟,立时勒马停了下来。她自马背上俯身看向人群中的乌归和顾屿,眼眸灿若晨星,笑道:“二位,别来无恙否?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魑魅城中做客?”
乌归赶忙俯身答了句无恙。顾屿附和着点了点头。裴宁夜觉得有些稀奇,直截了当地问道:“许久不见,顾公子这是哑巴了?”
顾屿俯身行礼:“…………………………没。劳鬼主大人记挂。”
裴宁夜四下扫视一圈,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将声音压低了些:“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燕鹤青人呢?”
合着在这等着呢,顾屿嘴角抽了抽,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含糊答道:“喔,那个,北鬼主大人她当棒子去了。”
“………………………………棒子,是什么东西?” 裴宁夜将身子又压低了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乌归连连咳嗽,同样压低声音,皱眉道:“尊主她有事先回北域了。”
裴宁夜了无兴致地“哦”了一声,又坐直了身子:“所以棒子是什么东西?”
乌归一脚踹在了顾屿腿上,装傻赔笑道:“棒子,就是棒子啊。东鬼主大人有事的话就先走啊,别为这事影响了心情。”
裴宁夜冷哼一声,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又同他们随口寒暄了几句,便扬长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