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们迅速向燕鹤青扑了上去。一时间, 血肉四溅。然而料想中的痛苦哀嚎声却并没有自魔物群中传出。
那人眉眼一弯,笑眯眯地走近了些。又将魔物从燕鹤青身边驱逐开,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哪怕身躯早已血肉模糊,燕鹤青面上仍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神情,仿若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他真是恨死了这人这副样子。伪善,虚伪,假慈悲。明明对他人苦痛丝毫都不在乎,偏还要端坐高台,满口慈悲。凭什么?!
一把火从过往回忆烧到了心中,他懒得再去管这人的惨状,松开手将燕鹤青丢了回去。双眸血红,向魔物们喝道:“去!”
魔物应声而动,扑上前去将燕鹤青剩余的血肉啃噬得干干净净。
然而回忆到此并没有结束。
燕鹤青的魂魄浮在半空中,看到了那枚黑色灵珠。那是舍身饲魔的僧人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他的弟子们寻到他时,在原地痛哭不止,将仅剩的些许残骸包裹在袈裟中,葬入了了无池。
又过了许多年。灵珠上残余的魔气太过浓郁,僧人的弟子们日夜看守,渐渐染上了魔物的习性。入夜后无知无觉,仅凭本能去靠近黑色灵珠吸食魔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回忆至此而终。
燕鹤青蓦然睁开了眼,后背冷汗涔涔。回忆中血肉被一点点啃噬干净的痛楚实在太过明晰。燕鹤青恍惚间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直到乌归涕泪交加地扑到她面前,那种混乱失真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燕鹤青神色冷淡地看着他,难得地放缓了语气:“怎么了?我又没事,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乌归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方才好险。尊主,你不知道那时你碰了黑色珠子后,那些僧人疯了似的往前扑要和我们拼命。尊主又恰好昏了过去,险些都要在那里丧命……”
“吱呀”一声,门开了。顾屿手中端了碗褐色药汁走了进来,边走边劝道:“唉,元兄你别急啊,这北鬼主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一枚沾染了魔气的珠子而已,死不了人的。”
燕鹤青微一挑眉,压低声音道:“……………………你说得对。”
顾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嘛,我就说—”
声音戛然而止。他一抬头,对上了燕鹤青略带戏谑的眼神。登时手一抖,碗中药汁洒了出来,皮肤被烫红一大片。
燕鹤青看着他,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行为也可以称得上傻缺。
顾屿浑然不知自己在北鬼主心中的形象成了傻缺。明明方才安慰乌归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淡定,此刻亲眼见到燕鹤青平安无事醒了过来后,却不由得心中酸楚,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再看,垂目敛眸,快步走到燕鹤青身边,沉默着将药碗递了过去。
燕鹤青不动声色地向药碗里瞟了一眼:“……这是什么?”
乌归仍旧抹着泪,慢吞吞地答道:“哦,托梅城主寻来的安神的药。”
唔,这药看上去就很苦。
喝不得。喝不得。
燕鹤青心中满是抗拒,面上神情高深莫测,随口应道:“行。放一边就好。”
顾屿没动,反而眉梢微扬,固执地将药往她面前递了递:“趁热喝才有效。”
乌归站在他身后猛猛点头。
燕鹤青:“………………………………”
所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才会从一堆人中挑中这两个不上道且不省心的东西?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滞。梅乾恰到好处地走了进来。燕鹤青从未觉得这人如此顺眼,从顾屿手中接过药碗放到了一边,向梅乾道:“梅城主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梅乾仍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情,走到燕鹤青身边,躬身道:“北鬼主大人请讲。”
燕鹤青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冷声道:“这枚灵珠,你可知是从何而来?”
梅乾直起身,轻叹一声,正色道:“……知道。这灵珠,是燃灯大师的遗物。”
“三百年前燃灯大师以身饲魔,羽化圆寂。圆寂之地,只留下了这枚黑色灵珠。兰因寺中的弟子本以为这灵珠带来的是福缘,未曾想却是祸端。
待我察觉之时,寺中众僧受这魔气浸染已深。我灵力薄弱,捍动不了这灵珠。只能设下禁制,不许他们夜间出寺,随意伤人。如此三百余年……咳,多亏北鬼主大人您路过此地,为我这三城拔除了祸根。唉,于情于理,我都当感激。”
燕鹤青默不作声地听他述说,仔细瞧着梅乾面上神情。见这一番话说完倒也不似作伪,心下信了五六分。
她将黑色灵珠攥在手中,状似无意道:“那梅城主可知燃灯大师因何而逝?这灵珠又为何会沾染上魔气?”
梅乾笑了笑,无奈地一摊手:“这我也不知。这凶手数百年间了无踪迹,我纵然有心要查也无从查起。”
顾屿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问道:“冒昧问一句,梅城主同燃灯大师有何渊缘?梅城主……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他。”
梅乾面色不变,听了这问话倒也并不生气,反而坦然道:“燃灯大师于我而言,亦师亦友。他……救过我的命。我年幼之时,父母双亡,居无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