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刀剑斩不断,但也绝不可放任。所以,我吞了它们。虽说过程看着吓人了些,实则也并没有什么痛楚。”
她的语气极平淡,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顾屿想着自己方才瞧见的惨烈景象,抬头看向她,反问道:“可若真是如此,你方才为何会昏倒?”
燕鹤青想了想,诚恳道:“噢,这地方戾气怨念太多,一不小心吞吃太多,吃饱了撑的。”
顾屿气笑了:“…………鬼主大人,我看上去很好骗么?”
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这人解释这些,燕鹤青内心烦躁,冷脸道:“爱信信,不信滚。”
顾屿信了。
阵法外。
“轰隆——” 一道赤红天雷从深墨色天幕中劈下,携着凌厉天光扯破了黑潮。刹时阵法碎裂,怨气四散而逃,大雨倾盆而下。
小金人仰头看着天雷滚滚,登时面色煞白。赤甲兵士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尊主,低头顿首不敢多言。
顾屿同燕鹤青刚从黑潮中脱身,入眼便是千万道赤红天雷向着城域处乱劈的景象。
燕鹤青拽着顾屿,面色凝重地移到了小金人身旁,低声道:“这赤雷,是天谴之兆?”
小金人看向他们,神色冷淡,沉声道:“不错,是天谴。此城杀戮过重,积怨太深。如今虽除去了根源,但怨气弥漫,早已触怒了天道。”
随着赤雷降下,城池中怨气渐渐消散。但同样,魂魄生气也在渐渐消散。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这城池便生机断绝,彻底沦为死寂之地。
眼见雷声愈烈,燕鹤青眸色幽沉,双手结印,试图为城中施加结界。
奈何她先前在黑潮中吞噬怨气,法力损耗极大。结界上暗紫色光泽流转,却也只抵了三道赤雷。
结界碎裂的一刹那,天雷反噬加诸己身。周身痛楚弥漫,燕鹤青踉跄几步,喉间腥甜,竟是生生呛出了一口血。
顾屿接替她上前补上了结界。
小金人伸手扶住燕鹤青,低声道:“这法子没用的。天谴一至,此城寸息不可留,方圆百里必化荒土。”
燕鹤青摇了摇头,忍着痛楚道:“不,恐怕不只这一座城。若不阻止,这天谴要毁的,就是整整修罗十二城。”
小金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几近暴怒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信口胡说,证据呢?我凭什么相信你?”
燕鹤青闭目道:“我说我亲眼所见,你信么?若护不住这一座城,最终整个修罗道都将倾覆。
你若还不信,我可立下魂誓,今日所说并无半句虚言。”
小金人惊骇不已,缓缓松手,语气略显僵硬道:“最好如此。”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日后被我发现你在欺瞒,你我今生便是死敌。”
言毕,小金人手提长枪,大步上前。周身泛起灿烈金光,光芒愈来愈盛,逐渐形成一道道光幕冲向天空中的赤雷。
金光炽烈灼眼,但每一道光幕碰上赤雷便消散一分天谴之力。
顾屿在一旁看得心惊:“那些金光,竟有抵消天谴的力量?”
燕鹤青凝视着小金人的身影,又微微垂眸道:“那些不是金光,是她千百年间攒下的功德。
至纯赤子之心,距飞升成仙不过一步之遥。如今为了修罗道诸鬼,难为她竟舍得下。”
不远处,随着周身功德的消耗,小金人的身形也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谴终于渐渐止息。小金人身上的金光跟着散尽,露出了本来样貌。
只见她身着赤金轻铠,乌发高高束起,面容俊美刚毅。薄唇微抿,长眉入鬓,眼神从容中又透着几分绝决。
长枪插在地上,裴宁夜单腿跪地,冷汗浸透衣衫,仍然缓不过神。
以一己之力抵抗天谴,成功了可以护住修罗十二城,失败了则意味着功德尽失,粉身碎骨。
可那又怎么样?
以一人换十二城,实在是桩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裴宁夜兀自笑了起来,不过区区天道而已,当年身边人百般阻拦才让它得逞。如今千百年过去了,它又怎能困得住自己?
她笑得极尽猖狂肆意,笑得酣畅淋漓,笑倒在了滂沱大雨中。
第28章
进水 你和他睡在一起?
天谴一至, 纵然有千年功德作抵挡,城池终究还是成了半个死寂之地。
此后数日, 裴宁夜带着赤甲兵士在城中进进出出,忙着四下搜寻,将侥幸存活下来的鬼魂妥善安置在城外。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裴宁夜这才记起数日间燕鹤青竟是不见踪影,连个面都没露。
一想到同为鬼主,自己忙里忙外灰头土脸连口水都喝不上,而这人却不知在何处躲清闲。裴宁夜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一时间磨牙霍霍,恶从胆边生,当即就要出门找人算账。
此时正值夜半,更深露重, 月明星稀。林间偶有噬骨鸟飞过, 停在城中吞食残余的魂魄。众鬼白日里劳累过度, 皆已在各自分得的帐篷中沉沉睡去。
裴宁夜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燕鹤青的帐篷外, 默默抬手,指尖灵力灌注, 而后轻轻一攥,万分悠然地……把帐篷掀了。
因着入夜后山林间寒意深重, 帐篷内虽然别的陈设极简陋,但床榻处却是实打实地铺了厚厚几层稻草。平日夜里躺在上面勉强算得上暖和厚实。